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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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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恬以为要挨揍了,但桓真却说:“王葛,进来说。还有你,也进来!”

146 王葛的推断

尺高的门坎将王葛绊倒,王恬“哎”一声把她拉起来,这一碰触才发现她在抖。

王葛摇摇头,忘了道谢,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王恬耷拉着脑袋坐下,没想到一时嘴混,竟给别人造成这么大的恐慌。

桓真把手巾铺开,绣像位置正冲王葛。“我和阿恬在五里外的槭树林发现一女尸,此物被女尸压在腰下。”

女尸!王葛这口气总算倒上来了,她以为王小郎刚才说的是……明白了,手巾上面的男子绣像,确实很像二叔。

桓真:“事情是这样……”阿恬不知轻重已经说漏了嘴,不如把此事跟王葛讲明,何必让她提心吊胆。

原来是这样。她擦掉泪,起身,向桓真一揖,感激不已:“烦劳郎君帮我转达铁阿叔,多谢他相助。我二叔立身正,此事跟他绝无关系。可是官吏查案,肯定是先把我二叔带去乡里审讯,再找村邻为证,这过程不必说十天半月了,就算一两天,我大父母担惊受怕的也熬不住。桓郎君,王郎君,王葛代我家人,谢二位。”

桓真示意她坐,说道:“过不多久,县署肯定遣官吏去林中查案。我发现的线索有几个,你听听,也好心里有数。首先,此手巾要么是死者倒地时恰巧压住一半,要么是凶手故意塞到尸体下,想混淆视听。不论属于哪种,铁风的判断是没错的,有没有这条手巾,跟查案无关,只会将脏水泼到你二叔身上。”

“其次,那处槭树林是瓿知乡穿行县邑的近道,不挨村、亭,择此近道行路,还能躲避过所路证的盘查。可是荒郊野外,死者一孤身女娘应当没胆走这条路,我判断她应当有同伴,凶犯很有可能就是她同伴。”

“再则,死者死亡时间应当在昨夜戌初至亥正,没发现她携带过所竹牌。倘若是死后被人拿走了过所,反而好查。”桓真轻叹一声,“唉,若是偷跑出门的女娘,希望她家里尽快报案吧,不然官吏就得排查县邑、各乡,才能确定死者身份、离家时间,再以此推断她是从县邑返乡?还是离乡去县邑附近办何事、见何人?”

王葛听的很认真,见桓郎君说完,且他又陷入案情思考,她就拿起手巾细细察看。

王恬凑近她,王葛手指在绣像“郎君”的双目瞳孔位置点两下,小声道:“王郎君看,这两点距离,像是横着别过一根针。各留下一点针眼痕迹,倒显得人像有了几分生机。”

“咦?是啊。不过你们女娘绣花随手把针别在手巾上,不正常吗?”

“是正常。”王葛放下手巾,想的却是别的事,且随她一边想,一边说了出来。

“去年我跟二叔去乡里时,和一个看上去二十年纪的娘子错肩而过,她没原由的抛给我二叔一条手巾,除了没绣像,跟这条手巾一模一样。那娘子当时自称姓『聂』。回家路上,我怕惹麻烦,把手巾扔了。”

“今天离开县邑,我路上搭伴的两个女娘,都是此次考准匠师的考生。一个姓殷,另个姓聂。从她二人路上的交谈中,我知道聂考生就是去年偶遇的聂娘子从妹。”

“是殷考生先问聂考生……你从姊的病好些没……还闹腾吗?”王葛尽力回忆,模仿当时两个女娘的语气:“聂考生回的话是……她从姊更疯了,整天在手巾上绣一个儿郎,还说……她从姊擅自跑出家,幸亏很快就寻回来了。”

“殷考生又说……你从姊是不是故意的?然后给聂考生出了个损招……让聂家先根据绣像找到郎君是谁?若对方不愿娶聂娘子,就自扬家丑,散播是郎君先招惹聂娘子,将聂娘子招惹的疯疯癫癫。”

“只要聂家将聂娘子嫁出去,家丑就是聂娘子姑舅家的家丑了。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王恬:“算盘是啥?”

桓真:“你怀疑殷考生是故意提及聂娘子?”

王葛点头:“越回想,越觉得她比聂考生还期盼聂娘子赶紧嫁人。殷考生明年及笄,和她订亲的郎君……殷考生称他阿安,此人特意从乡里出发,等候在岔道口接她。此人无过所竹牌,不敢投宿槭叶亭。”

听到这,桓真预感接下来的话,可能真的关乎这桩人命案!连王恬也认真听,不琢磨啥是算盘了。

“有一点很奇怪,殷考生从阿安腰后摘掉个草棍,她说是草棍,说这话的时候,能听出她很不欢喜。且……谁会把小小草棍使劲往道旁的草窝里扔?随手掷在脚下才正常吧?还有就是,我没看见有草棍从她手中被掷出去。”

“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从她扔的位置开始数,数到岔道口,我一共走了五百二十五步。”

王恬半张嘴巴……是所有准匠师都这么缜密(有病),还是只有王葛这样?

“当时我把每步控制在二尺,怕数错,聂考生跟我说话我均没理会。”

桓真扯下脖领,心道:每步控制在二尺,司马冲输的一点都不冤。“你怀疑,殷考生扔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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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针!”三人异口同声!

桓真:“只要确定死者是聂娘子、再确定被殷考生扔掉的是绣针,此案基本就破了!”

王葛:“我可以去认尸体。虽然记不清楚聂娘子的模样,但看到面容、身形后,总能想起几分。”

“你不怕?”

“不怕!”

此时天色刚昏,三人又匆匆离开亭驿,为了赶时间,桓真骑一匹马,王恬、王葛一匹马。她和王恬都才十一,她又在脸上蒙了面巾,就是被人看到也无妨。

王恬骑术精湛,王葛只害怕了一会儿就习惯了。

三人赶到的正巧,铁风找来的县吏是贼捕掾,已经察完尸体,正命隶臣将尸体捆绑,准备抬到马背上。

此贼捕掾是桓县令的门下吏,桓真只要求看尸体面容,如果真能辨别身份,贼捕掾欢喜都来不及,哪会阻拦。

桓真吹燃火折子,照在女尸可怕的面孔上。王葛打着抖,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害怕!早早破案,二叔才更周全。

不害怕!

再强的心理建设,也难以抵消视觉上瞬间的大恐惧!这一眼扫的太快,她只跟女尸死不瞑目的双眼来了个对视。

不行,这样岂能认出来?

她偏过头,迅速深呼吸几下,再转回头时,再不偏离!

同时,对聂娘子的记忆也浮于眼前,渐和女尸面孔重迭……重迭……重迭……郎君,我家住东巷里,姓聂……

王葛自以为坚强了,实际整个人吓得提肩、探脖、抖的都感觉她快站不住了,这副狼狈样让人瞧着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可是,她慢慢呢喃出的话,不可笑!

“我家……住东巷里,姓聂!”

贼捕掾(yuàn):抓捕贼盗的县吏。

147 姊弟谈话

我姓聂。

王小娘子倒是记得我。

他们找到我的绣花针了吗?

唉,又梦到了聂娘子。王葛醒来时,晨光自半开的木门照进来,由高向低倾斜,屋外,阿弟的诵书声比这束晨光还令人振奋,一下就将梦里的乱七八糟驱散了。

苇亭初建,分给每家农户的荆篱院均只有并排的三间屋。中间和西侧的屋还算宽敞;东侧那间仅能堆柴垛,放一口粮缸、一口菜瓮,还有个可移动的圆柱形陶灶。水缸、农具、一捆捆草料,都只能摆在东侧的草棚下。西边的篱笆前也有个小草棚,和四片木板搭建的茅厕并立。

宽敞的两间屋是相对来说的。王菽、王艾跟大父母住中间那屋;王禾、王蓬、王荇跟王大郎住西屋。

王葛回来了也跟大父母住。她迭起被褥,把挡在窗洞的草帘子朝上对折,用木棍别住,光芒瞬间亮堂了整间屋。

苇亭只有少数几间茅屋留出了窗洞,对农户来说,尤其是浔屻乡迁来的这些百姓,他们根本不需要屋舍能通风、采光,求的反而是最好哪里都不透风。而且留出的窗洞一定要和屋门是同侧,不然会形成穿堂风,冬天就没法过了。

她趴在窗洞瞧虎头,这孩子越来越像个小老丈了,背着手、缓踱步,随背诵的内容有韵律的摇着头。真可爱啊!

王荇瞧见她了,咧个灿烂笑容,继续诵书。

王葛白学了几个月,依然跟听天书一样。麦粥的味道也传进屋里了,她探出头,正好瞧见王菽在水缸舀水。“阿菽。”她唤从妹。

“从姊醒啦?”王菽欢喜的回她,“我温着粥哩,从姊赶紧过来吃。”

“哎。”王葛出来,问道:“阿蓬阿艾呢?”

“阿蓬跟着郑阿伯他家去开荒了,阿艾……唉,喜欢拌猪食,跟大父母去猪圈那边了。”

王葛笑笑,麦粥不太好吃,因为苇亭两口井的水都带苦味。相比之下,才知道贾舍村的井有多好。“阿蓬每天都去开荒吗?”

“嘻,我就知道你担心从弟,不过从姊放心,阿蓬就是在郑阿伯家翻过一遍的地里再拔一遍草根、逮虫,没啥重活。阿蓬干的可仔细了,每天郑阿伯都夸他。”

王菽说完这些,王葛正好吃完。

她一抬眼,见王菽撅着嘴,眼眶发红一副想哭的样,赶紧问:“咋了?”

“你吃饭更快了。还说在外头享福哩,骗人。”

“嘘……还不是为了让大父母安心,别让我阿父听见。”王葛蹲到缸下刷碗,连带漱口,把过来拣便宜的大白鹅训走,示意王菽过来,从姊妹就这样窝在缸边说悄悄话。“我有十天假,但这次回去不是回南山馆墅了。啧,别乱想,是桓县令告诉我,山阴县新置了一个准匠师急训营,我们这五十名准匠师,只能去二十人。”

王菽:“喔?那肯定是好事喽。不过山阴县是不是很远?”

“嗯。二百多里地。”

小女郎吓得一捂嘴,二百多里?比她以为的远要远多了!“从姊,你是不是怕大父母不同意,先跟我说,到时让我帮你说话呀?”

王葛再舀一点水,喝了后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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囔道:“阿菽这么聪明,肯定是喝这水喝的,我也要多喝点。”

王荇总算诵读完,立刻跑过来。“阿姊、从姊,你俩在笑啥?”

王葛拍拍自己背。

王荇扭捏着,还是趴到她背上。好久都没被阿姊背过了,真好,阿姊回家了,真好。

王葛背着阿弟出院子:“走,咱们转转苇亭。变化更大了,跟新建了个村落一样。”

“是哩!”

王菽怀疑从姊这是避开伯父,先跟虎头提去山阴县的事。唉,从姊每次回来,离开的日子就更漫长。苇亭的邻里时常夸自家出了个极有本事的女娘,羡慕的很,羡慕从姊不必辛苦开荒就能过上好日子。可他们哪知道,从姊在外头受的苦比开荒累多了。“山阴县……唉。”

王大郎拄着杖出来:“山阴县咋了?”

王菽:“山、山阴县,山阴县……席子我铺好了,我去抱荆条。”

王大郎笑:这孩子最随二弟,不会撒谎。山阴县?阿菽不会无缘无故知道山阴县,一定是阿葛说的。她得到十月才在山阴县考试,为何现在跟阿菽提起来?这孩子方才分明在忧心叹气,莫非……

这时王葛已经跟阿弟来到木亭里。苇亭唯一没变化的就是这个亭子了。

“我现在沉了,阿姊背我累了吧?”小家伙太会心疼人,让王葛坐台阶上,他在后头给她捏肩膀。

“有点累。”

“昨日你回来,饭都没吃完就睡着了,别说大母和阿父了,连大父都心疼的……”王荇抿紧了嘴,不想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的,可还是没忍住。

“来,坐。其实我昨晚那么快睡着,根本不是累的,是路上遇到了一桩杀人案,把我吓得前一宿几乎没睡。”

“啊?!”

“所以啊,我可算回来了,你们都在,我一安心就睡过去了。我跟你说说这桩案子,差点连累二叔……”

王葛从路上搭伴同乡考生说起,到再遇桓真,到观察那方手巾、怀疑少了根绣花针,再到桓真是如何梳理案情的,她又是怎样抽丝剥茧的,连带最后她去辨认女尸,认出就是偶遇过一次的聂娘子!王葛仔仔细细,全告诉王荇。

讲述的过程中,她时刻提问:“若是你,你怎么想?你再想,别按我讲的说,按你自己想的说。”

半个时辰过去,终于讨论完。王荇问:“然后哩?天亮后,桓阿兄他们就去找针了吗?”

“去了。所以剩下的事只能等你桓阿兄回来才能知道。”

“嘻,我明白了,到时我去问,问到后告诉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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