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更疯了。又变得整天不说话了,闷头绣……绣一个儿郎在手巾上,我伯母气的都烧了。我来县里前,她又跑出去,幸亏我伯母跟着寻她去了,不然又要闹出多少闲言。”
“你从姊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故意糟蹋声名,连带着糟蹋自家姊妹的声名?”
“哼,你呀,白长我三岁。你想想,她都二十了,再不嫁人,乡吏就会给她许人家。听说乡吏指配的郎君,不是鳏男就是有疾者,你从姊这样一闹,闹的人尽皆知,谁肯娶她?她不正好腾出时候,万一这半年里,真能再遇到她中意的那个郎君呢?”
前头偷听到这的王葛,吓得眼珠儿恨不能各自瞥到眼尾了。天呀,她想起来了,以前和二叔去乡里时遇到个冲二叔抛手巾的,那女郎当时好像就说她姓“聂”。
不行,回家后一定嘱咐二叔,这段时间别去乡里了。在古时代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无论男女都不值得歌颂。聂娘子虽然在背后数落自己从姊不对,但她从姊为了陌生郎君,闹腾到被乡邻尽知、嘲笑,为人更自私。
聂娘子忍不住了,哭道:“若真是这样,我回去就跟她拼命。她是得意了,闹得我被退了亲。”
王葛这回不能装听不见了,真是不劝显得冷漠,劝了还怕聂娘子更羞恼。
殷小娘子:“我有个主意,你回去说给你伯母听。”
王葛转过来的身体假装整理驴背上的铺盖,又转了回去。
“你从姊擅绣就擅画,让她把那郎君的样子画出来,然后你家暗自打听,既然那郎君很俊,就总有见过他的。打听到以后,若那人没成亲,就找媒人去提。”
“人家又不傻,即便没成亲,还不知道打听我从姊为人吗?”
“他若不应,你们稍微……散点传言,说当日他拿了你从姊的手巾,才惹下这段孽缘,哪能惹了事不管事?只要把你从姊嫁出去,再传些佳话,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过两年,你又不到二十,还怕选不到中意的人家?”
王葛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一个十四的女娘,也太毒了,活该没考上准匠师。
“对呀,阿殷,幸亏有你,真是好主意。”
你也活该没考上。
且说桓真四人快马而行,他这次出来只带了铁风。铁雷留在苇亭。跟随王恬的部曲姓石,叫石厚,体型跟熊似的。
王恬嘴角、右脸都是肿的,一说话就揪的肉疼,难得安静。他这伤是跟司马冲互殴所致,他毕竟年少,身板有差距,又一次没打赢。桓真当时没帮忙,还训他:“该。”
俩人又起争斗的原因是司马冲来问桓真:“你是不是知道你那相……那王匠工能打赢我?”
“不知。但我的确知道她擅制奇器,我何必犯险跟她为敌?”
“所以就是我自找的喽?”
“聪明。”
司马冲要不是打不过桓真,此刻就能将他撕碎再跺进泥里了。他龇牙愤恨,呼气如牛。
黏着粪的小竹棍随他的大喘气,又掉落几根。“我知她是头等匠工,但我不信那狼牙刺是她一个小女娘能想出来的!哼!”
“你看。”桓真拿出火折子。
司马冲:“显摆个屁,我也有!”
“你再看。”他指不远处的灭火缸,那里头竖着几杆铜制的灭火水筒。
“啥意思?”司马冲皱眉问。
王恬窜过来,嘴快解释:“就是说你一身屎臭,可以当牛粪烧,一缸水都洗不……”
砰、砰、砰!俩人就这样撕打起来,你揍我一拳、我捣你双眼。
桓真回想到这,看到铁风骑马返回了,他去探一条小道,穿行小道能节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桓郎,王郎,前方林子里有死人,是个女娘。”铁风说话时,眉头稍微一挑。桓真明白,铁风定是发现某线索,且这线索和他、或他认识的人有关联。
145 第145绝对是他杀!
再可爱的毛驴屙粪蛋时也不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俩耳还使劲的朝后撇哩。别小看古时代的环境法,王葛不知道历史上别的朝代怎样,但是在大晋,家畜在官道上屙了粪必须拣干净,不然能罚的普通农户倾家荡产。
所以她的背筐没白腾出来,赶紧在路边拔野草垫筐,戴上手套把粪蛋拾筐里。这样一磨蹭,就落在了聂女娘俩人的后头。
王葛正好不想再跟她俩搭伙,就不紧不慢的牵驴走,用草枝帮它撵蝇虫。
殷女娘突然惊喜的朝前方挥手,一个穿着栗色衣裳、背藤篓的郎君朝她跑来。殷女娘俏脸羞红,问:“你咋还真来啊,路那么远。”
“不算远,在这里等也不用办过所。”
此处刚好出了县邑境。再往前走百丈远就到了瓿知、浔屻两乡和荷舫乡的岔路了。
“阿安,她是……也是咱乡的考生。阿安,我没考好,没被留取。对了,我还新结识了个同乡考生,小娘子……小娘子你走快些啊!”
↑返回顶部↑躲都躲不开。王葛过来后更无语,殷女娘立即欢喜的道句“走”,也没再彼此多介绍句。
“别动。”殷女娘从阿安的腰后侧位置、藤篓下方恰好遮不到的地方,拿下个不知啥物,往道边下坡的草窝里一掷。“沾了根草你都不知道,走吧。”
嗯?啥草需要使劲往草窝里扔?殷女娘说这话的语气,可不似刚才那么欢喜啊。
聂女娘不知为何也拉着脸,慢慢和王葛并行。“王小娘子没怎么和我二人说过话。”
王葛停一下,指自己喉咙:“呃呃咳。”
“我有水,你喝吗?”
王葛摇头。
殷女娘回头催促她们:“快点啊,总磨磨蹭蹭的。”
“烦死!小时候没觉得她这样烦。”聂女娘不满,连带刚才的抱怨一起嘟囔出来,声音挺小,有种我没特意说别人坏话,你王葛爱听不听的意思:“刚才数落我从姊,显得她多有主见似的,一见着郎君,还不是跟我从姊一样。那郎君没来时,我是她邻家旧友,人来了,啧……我成了某考生。”
王葛停下,太好了,驴又屙粪了。
聂女娘跟着停下来。“呵,安郎君刚才就瞧了我一眼,可把她酸着了。哼,谁的眼珠是种在当中吗?只能瞧一个人、不能转悠?那不是傻货吗?啧啧啧,只要瞧旁人一眼就是有歪心?她这针眼大的心思,还不如我从姊哩。哼,别说,这殷小娘子啊,真跟驴粪一样,乍看挺灵透,一肚子灰!”
“啧?你俩快点!”殷女娘又一次催促。
王葛举手示意正在拾粪。
聂女娘已经抱怨完,先冲远处喊句“来了”,然后跟王葛说:“我先过去了,你也快点。”
“嗯。”
再说桓真几人随铁风来到槭树林中,林中比道边凉快多了,巴掌形的落叶到处都是,野草不长,稀稀落落的从缝隙里挤出。
死者的绿衣裳从远处看,跟草叶融为一体,石厚打量铁风,暗赞对方眼力真强。
这女尸的衣衫稍有不整,仅是稍有。死因初步看,是颅后正好磕在一块半埋泥土的石头上,眼睛还微睁着,嘴巴也微张。
王恬一边脸肿、另边脸更肿,蹲下来观察尸体时,显得睁只眼闭只眼,表情更好笑,仿佛在跟尸体较劲。他口齿不清道:“他仨!嚼对是他仨!”
石厚:“王郎在怀疑……他杀,绝对是他杀。”
王恬抬起较劲眼神。“嗯!”
桓真也“嗯”,接着道:“现在起,一人只梳理一次案情。铁风你说。”
“此人……”
“尺娘纸。”王恬更正。
铁风:“此娘子骤然倒地时后退了一步。这里树叶堆的略厚,留不下印迹,但你们看她右边的脚跟处,鞋底粘着差点踩成两截、还没断的树叶。这树叶是新落的,湿且有韧性,突遭碾,才能将断未断的粘在她鞋底。如果她是正常滑倒、仰下去,来不及退这一步。而且按距离算,她该在这个位置被滑、被绊。此处没有石头也没碎枝。”他脚尖勾个圈。
“所以她是被人推搡,退了一步没撑住,倒地后磕伤、或当即死亡。再加上最大的疑点,她的襦、衫领口都扯的有些松,总不能是她自己扯的。”
王恬站起来,看着铁风,把自己领口扯开。
铁风:“我只瞧出这么多。”
桓真:“石厚说。”
“尸体被人动过,在腰下一点的位置,一定是有某物压在这里,被扯走了,扯出来时带动死者的裙,不明显,但……”
桓真拣个棍,把女尸腚后的布料拨拉一下,问:“这样还能瞧出来吗?”
石厚……
王恬说不上惊悚,还是兴奋,脸彻底畸形。
桓真先看铁风一眼,铁风知道犯了大错,垂头。然后他拿出一方手巾,手巾一角绣着个掌心长度的郎君。此绣像只有上半身形,着重五官的绣描,王恬越看越觉得眼熟。
想起来了!
桓真看着王恬:“对,很像王二郎君,王葛二叔。其实王二每天在贾舍村,只要一查就知死者肯定不是他害的。铁风之所以取走手巾,是怕王二逃不开被此事拖累,被村邻说短论长。”
“属下知错。”
“以后做事一定小心再小心。”
“是!”
石厚蹲下,拾起桓真用过的草棍再拨拉下死者裳裙,以此表示“同流合污”。
王恬也拣起草棍。
“你别动!”
“王郎莫动!”
“王郎……”
仨人同时制止。
人命案必须报当地乡正,此地界已经出了县邑,但离瓿知乡还远,桓真让铁风直接去报县署,他和王恬去最近的野亭投宿,今日是没法赶路了。留石厚在此等官吏,莫让野兽、或穿近路逃避盘查过所的百姓破坏凶案现场。
傍晚,槭叶亭。
王葛向亭吏出示过所,今夜投宿在此。这里树林密集,为了减少砍伐
↑返回顶部↑,围墙内的每间茅屋都很小,均以荆棘为篱。
殷女娘三人早走远了,安郎君没有过所路证,哪敢投宿野亭,只能再往前找空亭将就一晚。
好奇妙的友情,聂女娘瞧不惯殷女娘,还偏偏跟着同行。
王葛往驿亭后头走,前面都住满了。猪圈特有的臭味渐渐传来,毛驴倒挺欢喜,跟几头猪附和哼叫。
突然,一个小石子扔到她前头丈远位置,她惊望过去,是王恬,正站猪圈边上冲她笑。
“王郎君?原来你们也投宿在这呀。”
王恬神秘道:“我债办案,不要多问。旁边树棱死了个棱。啧啧……和你二叔……”
二叔?王葛脑中轰一下……耳鸣般的杂音从四面八方聚拢!
“阿恬!”桓真怒喝,令王葛清醒。他拿着锹过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