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泰得偿所愿,忽然有了更恶劣的想法,只是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又冷静下来,努力压下鹿血狂热,去捉玉手。
“陪朕出去走走。”
风雪停了,但积雪深厚,拓跋泰牵着崔晚晚出了寝殿,一路往观风楼而去。
道路积雪都被清扫过,但崔晚晚是何人?最不安分守己又离经叛道的人,连路也不肯好生走。她拉着拓跋泰七弯八绕,非要去玩踩雪,听厚雪陷落“咯吱咯吱”的声音。
拓跋泰在前面走,一步一个脚印踩出坑,她跟在后面踩进他的脚印,这样鹿皮靴就不会被浸湿了。两人携手而行,不一会儿踩出一条长长的足迹。
她玩性大起,倒是忘了刚才口腹之欲不被满足的郁懑,抬眸嬉笑:“阿泰,你的脚好大。”
拓跋泰看着皑皑白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显淡漠,只是在看她的时候才浮起浅笑,“嗯”了一声。
崔晚晚不察他的低落,悠然感慨:“下雪真好。”
“天寒地冻有何好的?”拓跋泰垂眸,想起了安乐王府覆灭的场景,也是在冬日,王府门口的雪全都染红了。
“好玩呀!”她抱着他的胳膊,神态千娇百媚,“陛下,我想要个雪人,您帮我堆,好不好嘛?”
她颇懂得拿捏人心,但凡有所求就撒娇卖乖,拓跋泰最吃这一套,不一会儿就推出两个大雪团,上下垒起。
佛兰不在没人唠叨,崔晚晚亲手去给雪人捏了眉眼口鼻,一样不落。她画艺了得,做起描摹五官的事情来也不费吹灰之力,片刻就勾勒出雪人容貌。
高鼻深眸,长眉薄唇。
拓跋泰仔细端详觉得眼熟:“这是……”
“是将军。”崔晚晚抿嘴羞涩,不肯承认雪人脱胎于谁的样貌,只说:“从前二哥最喜欢给我堆雪人将军了,你可别自作多情啊,才不是你呢。”
她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拓跋泰却看破不说破,捉起她微凉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眉梢冷意尽数散去,如春风化雪。
“好,不是我。”
她可能忘了,抑或是根本不曾记得。当年他流落河东又遇大雪,险些冻死。崔府门前,粉琢玉砌的小女童与母亲一起,送了他棉衣白粥,后来又因崔氏善堂收留,他和许多流民熬过了最艰难的冬日。
拓跋泰确实受过很多人的恩惠,但唯有当年大雪纷飞的那碗粥,当得起他心中的一饭之恩。
时至今日他仍然厌恶严冬大雪,可因为崔晚晚,他觉得多了些希望和欢喜。
他终于露出个真心的笑:“遇见晚晚,朕之所幸。”
第41章 登山 只晓帐中春暖情浓,不……
向来大魏帝王冬狩, 几乎都会在南苑行宫度过漫长冬日,这里有数个热汤泉眼,把整座行宫烘得温暖湿润, 确实比京中冷冰冰的内宫舒适。
拓跋泰并非耽于享乐之人, 本打算早日回京,但顾及崔晚晚伤痕未愈, 而太医令也说行宫汤泉更加养人,于是决定多住一阵,不过政事不可耽搁,他索性把朝会也搬到了行宫来, 体恤臣子两地来回奔波辛苦,他下令开放弘文馆,还专门拨了行宫西边的两座宫殿供臣下留宿。
崔晚晚又过上了“三更睡五更起”的日子。
前夜金丝帐中翻腾如浪,烛火明明暗暗照出人影缠绕。拓跋泰自从发现了那丝隐秘, 竟似得了趣, 回回都要撩拨得晚晚哀声求饶,直至软化成水, 他才会遂了她的愿。
自打佛兰从金雪口中得知“陛下和娘娘总是打翻茶水”这件事之后,便贴心地多备了干爽被褥。崔晚晚也只有这种时候脸皮薄, 羞于见人,不肯唤人来撤换。
无奈之下,只得天子纡尊降贵, 亲手服侍。
拓跋泰先把人抱去一旁, 待到更换妥当之后,又把她抱回去,揽入臂弯盖上锦衾,轻抚背脊。
崔晚晚哈欠连天, 还不忘讲条件:“明儿你自个儿起,不许吵我。”
“依你。”
两人相拥而眠,有些只晓帐中春暖情浓,不知外面沧海桑田的意思。
拓跋泰言而有信,五更时分果真兀自悄然起身,连更衣都是去的外间,生怕吵着了她。可他离开不过片刻,崔晚晚转身一摸旁边空荡荡的,竟然醒了。
她拥衾而坐,怔怔神游天外,本欲接着蒙头大睡,却突然没了睡意。
干脆起身梳洗。
“陛下专程叮嘱让您多睡一会儿,您怎么还醒了?”佛兰给她梳头,觉得稀奇。
崔晚晚也觉得奇怪:“我不知道,突然就醒了,心里还觉得空荡荡的。”她抚着胸口,兀自烦恼揣测,“别是落下病根了吧?”
“不是病。”佛兰掩口一笑,“从前夫人也这样。”
“阿娘?”
佛兰瞧着她与崔夫人七分相似的面容,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吸吸鼻子忍回去,娓娓道来:“以前老爷早起,都是夫人亲手服侍,从不假手外人,晚上夫人也一定等到老爷归家才会歇下,她说若是不亲眼见到老爷平平安安,心中就不踏实,空荡荡的。”她为崔晚晚簪上步摇,露出欣慰的笑,“如今看娘子这般待陛下,我很高兴。”
崔夫人已逝,唯有佛兰陪她活在幽幽深宫,她们从前想要报仇雪恨,可是以后呢,又该何去何从?长姐如母,佛兰既期望有人能够真心对待崔晚晚,又祈盼崔晚晚也能放下过去,馈以真情。
“那怎么一样。”崔晚晚敛眉垂眸,“阿耶阿娘伉俪情深,他不可能的。”
河东郡崔太守年少娶妻,二十年来夫妻恩爱,诞育子女三个,已是一段人间佳话。爱妻亡故后他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不纳妾不蓄妓,这般痴情放在戏文里不知惹得多少女儿倾慕,可落到现实就被视为异类,崔氏宗族长老不知数落过几百回,年年都要派人说服他续弦。
阿耶尚且要顶住家中压力,那拓跋泰呢?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他抵得住吗?
“什么叫不可能?”佛兰见她事事大胆,惟独在情爱上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出言激将,“我认识的娘子,连皇帝都敢拉下马,还有什么不敢去做?”
“你梳好没有?我都饿了。”
崔晚晚顾左右而言他,不敢接话只是一个劲儿催着她快点梳妆。佛兰恼她又是这幅样子,气得把梳子一扔就走了。
“脾气还大得很。”崔晚晚嘀咕一句,干脆招来金雪银霜,“吃点东西,咱们去爬山。”
行宫背靠南山,以石瓮谷为界,分为东西绣岭,西绣岭依次有三座山峰,逐层渐高,崔晚晚今日雄心壮志,立誓要登上最高峰的翠云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