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建安三年,九月十二日,未正时分,青州牧的治所剧县西南五十里,旷野之上。
一支大军正向剧县疾行,浩浩汤汤,一眼望不到边儿,看那架势儿,至少有十万之众。大军摆开了行军队列,步卒居中,骑兵翼护左右两翼,行军的排面儿极大,有四五里之广。大军迤逦行来,所过之处,腾起阵阵烟尘,条条缕缕,直上云霄,一望便知是一支精兵。
无论是马军、步军,虽然每个人脸上身上都蒙着细密的黄土,可是一个个都精神振奋,脚下生风。初秋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吹在将士们身上,显得十分惬意。汉军特有的红色直裾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汗水从额头、鬓角顺流而下,打湿了前襟,打湿了后背。
满脸的黄土被一道道汗水冲出了千沟万壑,汗水和着黄土,把每个人的脸庞都糊成了泥猴儿,只有那一双双眸子依然放射出阵阵精光。比起用两条腿行军的步卒,左右两翼的马军就显得轻松多了。他们懒洋洋地骑在马上,随着战马的节奏律动,有些人竟然打起了瞌睡。
全军上下,从偏将军、裨将军到普通士卒,都在强行军,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懈怠。远远望去,在漫天的黄尘之中,一个个身材魁梧的勇士时隐时现,仿佛天神一般。在大军身后,是数不清的辎重车,车上累累垂垂,满载着各色粮食,驾车的马儿颇为吃力。
在大军军阵之中,高悬着一柄儿黄罗伞盖,黄罗伞盖后面,是一杆吕字大纛旗。吕字大纛旗左右,是汉字军旗和天策卫的军旗。黄罗伞盖之下是一员小将,他身披金碧辉煌的山文字甲,胯下是一匹善于千里驱驰的追风乌桓马,腰间佩着削铁如泥的宝剑,正是吕安本人。
昨日,吕安终于凑够了他所需要的粮食,足足有二十三万石!在颗粒无收的青州,这些粮食足够五十万人支撑上一年之久,若是再节省些,还可以再养活十万二十万人,连明年开春儿的种子都有了。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吕安立刻下令大军开拔,直奔青州牧的治所剧县。
数日之前,魏延的那一番话,终于使得吕安惊醒了。他已经足足耽搁了七日七夜,估计父王已经非常不满了。若是再耽搁下去,父王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就会成为泡影儿。故尔,一旦粮食到达,他立刻下令大军东行,以魏延所部为前卫,以大舅哥儿宇文凯所部为后卫。
最近这些时日,吕安常常拿自己和吕征作比较。譬如,若是吕征遇到这样的困境,他该当如何措置呢?若换了吕征做统帅,他定会督率骑兵先行,将步卒远远地抛到身后,昼夜兼程,在袁谭来不及措置防守之时,一举攻下剧县。即便是换了灵骓领军,也绝对不会足足耽搁七天七夜之久!如此看来,日后不论是作战还是党争,都要以快打快,绝对不能耽误功夫儿。要在敌人措不及防之际,出现在敌军关键据点面前,如此一来,才能收到先声夺人之效。
想到这里,吕安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儿。吕征,我的亲弟弟,远在异域的你还好吗?
“启禀平章事,魏延将军的紧急鹰信,是一刻钟之前从剧县城下发来的。”就在吕安浮想联翩之时,负责通讯的裨将军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一个身材清癯的汉子,据说出自刺奸将军马忠门下,有着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此人言语不多,却颇为精明,处事极有章法。
“哦?拿来我看!”吕安那一双入鬓的长眉不露痕迹地扬了扬,一把抓起那一封鹰信,目不转睛地看起来。信不长,只有寥寥百余字,银钩铁画,却是魏延魏文长的亲笔,片刻之间就看完了。平心而论,魏延的这一封鹰信只是交代了一个事实,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上禀平章事,昨日巳初时分,选锋左卫大将军赵云在剧县城外大败袁谭,斩首七千八百,生俘一万八千五百。袁谭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左右仅存三千残兵,入城闭门不出,惶惶不可终日。赵将军率军将剧县团团围住,围而不攻。某率军赶到之后,赵将军言称奉温王将令,即刻便要挥师南下攻略扬州,来不及攻城。恳请平章事率军攻城,善始善终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