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诛杀边让全族之后,在天下士大夫的心中,曹操曹孟德就成了天下恶势力的代表。上至幽冀,下至荆扬,普天之下的清流名士们纷纷撰写悼念文章,将曹孟德骂得狗血喷头。俗话说,秀才人情纸一张,本朝的清流名士们虽然做事不怎么样,可是骂起人来却是花样百出,字字珠玑。一支支如椽巨笔信笔写来,将曹操连同他麾下的文臣武将们骂得抬不起头来。
自从光武帝定鼎开国以来,本朝的天下就是天子与世家大族共治。没有了世家大族的支持,就没有钱粮和地盘儿,也就没有了争霸天下的本钱。袁本初和袁公路之所以能够一呼百应,旬月之间聚众十余万,靠得就是昔日袁家门下的门生弟子。这些人早就和四世三公的袁家结成了利益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这种同盟是最为稳固的。
时至今日,诛杀边让全族的后果已经逐渐显现出来了。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张邈、陈宫、张超三人起兵反叛,将偌大个兖州让给吕布。与此同时,曹操也感到了在兖州境内暗流涌动。钱粮渐渐征收不上来了,各地应该解送的军器、物资、兵员也无影无踪了。即便是派遣鸿翎急使前去申斥、督促,地方官员们或是若磨硬泡,或是躺倒不干,就是没有一句实在话。
曹操和荀彧、郭嘉二人计议许久,终于得出了结论:族诛边让,已经使得兖州世家大族们感同身受,大为反感了。“主公,恕我直言,族诛边让是大错特错了!唯今之计,只能尽力补救,和兖州的世家大族们搞好关系。亡羊补牢,未为晚也!”郭嘉满脸凝重地朗声说道。
“奉孝、文若,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二位指教。”曹操抬起双眼,看了看郭嘉和荀彧二人,这才徐徐说道。“想那吕奉先,诛杀的世家大族有数千家之多,天下的清流名士们为何无人敢发出反对之声?我曹操不过是杀了一个边让,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弄得天下汹汹?”
一听曹操此言,荀彧微微一笑,立刻就接了话茬儿。“主公,这两件事之间有根本的区别。其一,吕布是以天子的名义诛杀谋逆之人,他占据着大义的名分。其二,他诛杀的,九成都是一向恣意妄为、鱼肉百姓的土豪劣绅,民愤极大。清流名士们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犯不着为他们翻案,也不能为他们翻案,否则,就是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儿。其三,吕布所依仗的是天下数千万的小民百姓,而不是世家大族!杀就杀了,即便是有人骂,他也不会在乎。”
曹操是聪明人,一下就听明白了,他顿足捶胸道。“文若,吾误矣!吾误矣!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区区一个腐儒,杀他作甚,顶多礼送出境是了!可是事已至此,大错已然铸成,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呀!”“无妨,善待孔文举,和世家大族和好如初。”荀彧微微一笑道。
正因为如此,曹操这才大摆筵席,隆重款待孔融,借机邀请兖州世家大族们与会,私底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文举兄身为孔门哲嗣,自然有着七巧玲珑心,一眼便看穿了曹操的用心。兼之他有温王吕布护身,谅他曹孟德也不敢下黑手,这才针尖对麦芒和曹操打起了机锋。
就这样,两个聪明人曹孟德和孔文举携手揽腕,在数百精骑护送之下说说笑笑骑马入城。
“哎呀呀!文举兄这次是入朝为官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实在是鲤鱼化龙,鹏程万里呀!”进了太守府,在后堂落座,左右奉上香茶蔬果,曹操满脸笑容,再次大大恭维了孔融一番,这才话锋一转,谈起了正事儿。“不知在文举兄的夹袋之中,可有大才?能否推荐一二,为我纾解忧愁?小弟可是求贤若渴呀!只要他肯来,俸禄、官职都不是事儿?随他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闻听此言,孔融仰天长笑了,笑了半晌儿,他才徐徐收住笑声。“我说孟德呀,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你的事儿,我也略有耳闻。依我之见,杀了就杀了,大错已成,悔之晚矣!莫不如再找一个名声更大之人,高高地供起来,以为世家大族典范。只是不知孟德兄意下如何呀?”“果有此人?小弟定会卑辞厚币,前往求之!”曹操大喜了。
“有!此人便是青州平原祢衡弥正平!”孔融正色道。“哦!原来是他!”曹操惊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