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缠绵病榻许久,身边伺候的人连日操劳,早就疲惫不堪了。陶谦一向体恤下人,沉吟片刻,便做了措置。“从今以后,从戌正时分开始,我的身边儿就只留一人伺候好了。你们分班轮值,其他人都好生休息去吧。”这个心腹是陶谦的族人,在他身边已经有十余年了。
“外面为什么如此吵?”陶谦喘了半晌儿,这才徐徐问道。“已经派人去问了,片刻就会有回话儿。州牧,您老人家要不要喝些茶水儿润润嗓子?”心腹柔声问道。“拿来吧。”陶谦缓缓地点点头,久病之躯,兼之年纪大了,他的睡眠一向不怎么好,再加上噩梦,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团棉花一般,浑身无力。唉!终究是老喽!若是再给我十年八年??????陶谦心中暗道,随即,他又笑了,笑容之中满是凄苦。唉!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归?不成喽!
一大碗微温的茶水入肚,陶谦觉得舒服多了,他任由心腹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满头满脸的细密汗珠儿,这才开口问道。“外面到底儿是怎么回事儿?”“老州牧,您就好生歇息吧,即便是外面有什么事儿,您也管不到喽!”那个心腹收起了毛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头垂死的猛虎一般。不好!顷刻之间,陶谦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肚腹之中一阵剧痛袭来,他疼得一下子弯下了腰,就像一只被蒸熟了的大虾一般。
“你??????你好狠!”陶谦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指着那个心腹,双眼之中蒸腾着愤怒的火焰。可是,仅仅在片刻之后,他的右手又重重地垂了下去,口鼻之中冒出大团的鲜血,整个人开始剧烈地颤抖着。这种状态仅仅持续了十余息,陶谦双眼一翻,就此崩逝了。
那个心腹又静待了片刻,一双死鱼眼静静地望着陶谦,就好似看着一具尸体一般。看着陶谦死透了,他这才伸出双手,麻利地忙活起来了。他先是用湿毛巾擦干净陶谦身上的血迹,然后为陶谦换了一身干净的棉布内衣,连同被褥一同换了,这才直起腰来长出了一口气儿。
看看四下无人,他从怀中摸出一纸文书,轻轻地放在陶谦枕下。他一弯腰儿,抱起了那一团好似换洗衣裳的布包,将茶壶和茶碗揣在怀中,这才轻轻拉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卧室之中又恢复了以往的静逸,陶谦紧闭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熟睡一般。
那心腹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儿出现了,她拉开门进了房间。
眼前的麋芳睡得就像一头死猪一般,鼾声震天,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子方昨晚喝了多少酒?”陈登厌恶地皱皱眉头,顺手掏出一方绢帕捂住了口鼻问道。“大概有四五坛吧???好在他不喜浓烈的赵酒,喝的都是绵软的越酒。要不,我们直接去见州牧?”
老府令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陈登,军机大事,是容不得半分延迟的。“这个,不太好。还是把他弄醒吧。实在不行,就用冷水泼醒,替他收拾一下,州牧最不喜的就是衣衫不整。我在外头等你们。”陈登缓缓说道。说句实话儿,他要拉麋芳一起去,为的不过是找一个人一起见证陶谦的死亡罢了。如此一来,那一纸文书的内容就板上钉钉,成为陶谦亲笔了。
哗啦!哗啦!哗啦!三大盆冷水迎头浇下,整个房间立刻就成了一片泽国。好在正当酷暑,虽是清晨,一股股热气早就蒸腾而上了。从窗外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热气与冰凉的冷水相激,房间之中立刻就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儿,那是酒臭和体臭相互混合的味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用摒住了呼吸,掩住了口鼻,片刻之后,窗外徐徐吹来的微风才将满屋子的怪味吹散,所有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你们??????”麋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一看自己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就要破口大骂。“麋先生,有紧急军情!袁公路渡江北上了!陈大人正在屋外等候,要和你一起去见州牧!”老府令人老成精,一张口就堵住了他的嘴。
“竟然如此?快快服侍我洗漱!”一听此言,麋芳立刻就大惊失色了,他的酒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