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卯时,荆州,南阳郡,雉县,县衙大堂之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从荆州南阳郡的新野县到南阳郡的郡治宛县,不过是一百六十里路。这一百六十里路都是旧有的官道,只要稍加修葺,就能畅通无阻。过了宛县,沿着官道向东北疾行八十里,便是雉县,如今的雉县是新任南阳太守国舅严宽的治所,也是整个南征大军的粮台所在地。
新任南阳太守、国舅严宽一身簇新的官服,正襟危坐在上,满脸肃然,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杀气。大堂之上,端坐两边儿的数十位官吏胆颤心惊,面面相觑,不知道国舅爷他老人家气从何来?如今,放眼司并幽凉四州之地,严宽严大郎的底细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厮是大司马的发妻,昭懿夫人严嫣唯一的亲弟弟,是正牌儿的国舅。他的父亲严政是五原郡的首富,家财万贯,严宽严大郎自小儿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端的是顽劣异常,自小儿要星星儿就不能给月亮儿。严家大宅之中,唯一能收拾了他的便是他的嫡亲姐姐严嫣。
大司马发迹之后,严大郎作为他老人家唯一的小舅子立刻便水涨船高了。从小小的门下贼曹做起,循资升转,一直做到两千石的高官。没想到福兮祸之所倚,在数月之前,被前太尉赵谦拖下了水,结结实实地挨了大司马一顿板子,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号称闭门读书数月之久。没想到洛阳一役之中,严大郎居功甚伟来了个咸鱼翻身,竟然来做南阳太守了!
“啪!啪啪!啪啪啪!”严大郎的右手重重地拍在了面前厚重的案几之上,手指上三颗硕大的猫眼儿、翡翠、珊瑚戒指闪烁之间多人眼目。虽然拍得如此之重,严国舅的右手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无它,三枚硕大的戒指的底座都是用厚重的黄金打造而成,异常坚固。
这几声拍打就好似响鼓重槌一般,直震得在座众人心头好似小鹿一般怦怦乱跳。国舅大人如此震怒,莫非是他老人家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我等在此处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虽然免不了小打小闹儿地搂些钱财,可是却从没敢动大心思呀,再者说来,也没有耽误公事呀?
“诸君!今日是我严宽来到雉县的第二日,也是我就任南阳太守的第二日!昨日我微服私访,走街串巷,逛遍了雉县的大街小巷,发现了太多太多的问题!诸君,南阳百姓对你们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呀?你们是老老实实地自己讲出来,还是我严宽一条条儿往出说呀?”
严宽正襟危坐,双眉之间是一个大大的川字儿,右手三枚名贵异常的戒指发着红黄绿三色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瑰丽的贵气。说句实话儿,他根本就没有微服私访,严国舅走马上任,身边儿还能少得了司闻曹和暗影的探子吗?有他们在,便是死人也得开口说话。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哼哼,你严国舅再厉害,总不能在一日之间将我等做下的隐秘之事全部搞清楚弄明白吧。即便运气极好,也不过是坏了几个小角色而已,顶多追究到斗食小吏而已。我等诸曹曹篆,大概是可以安然过关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有人都以为国舅大人不过是大言恫吓而已,只要硬顶过去就行。
在座众人的神色,严大郎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奶奶个熊!幸亏咱家出京之时特意抽出时间见了刺奸将军马忠和勾当司闻曹曹雍,取得了他们俩的支持,若是没有司闻曹和暗影,今日我严大郎这个跟头儿是载定了!古往今来,纨绔无论大小,都是视面子如同生命的。
他奶奶个熊!你们这些狗官不给我严大郎面子,便如同杀我一般!我定要你们好看!
想到这里,严宽脸上的怒意顿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笑意盈盈。这一点他是学他的嫡亲姐夫大司马吕布的,越是盛怒之下,脸上的笑容愈胜。众官偷眼观瞧,只见国舅大人的脸色竟然如此和煦,笑得如同鲜花一般,顿时都在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关过去了!
“诸君每日里勤劳王事,想必是忘记了也说不定。这样吧,谁第一个先说,我赦他无罪!”严大郎双手按在案几之上,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就好似春光烂漫时节中盛开的桃花、杏花儿一般。沉默,还是死一般的沉默。堂上众人依旧正襟危坐,脸上道貌岸然,仿佛无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