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未时,刚刚用完午饭,河首平汉王宋建就下令全军开拔了,目标自然是焉耆国的王都南河城了。八十里的路程并不算远,即便是带着辎重粮草,三个时辰也足够了,所以宋建并没有着急。他是马匪出身,对斥候尤为重视,没有开拔之前,就把斥候撒出去了一百里。一路之上,斥候们穿梭往来,将打探到的情报流水一般报了回来。
眼看距离南河城只有二十里了,只听得北方一阵马蹄声响,斥候队长带着七八个骑兵,跃马扬鞭向着宋建的大队疾驰而来了。一刻钟之后,这几个骑兵便来到了宋建的面前。斥候队长满头大汗,身上的袍服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他满脸焦灼,拱拱手便大声嚷嚷开了。
“平汉王,我们抓住了一个从南河城逃出来的小兵,据他说,在南河城陷落之前,辅国侯――现在是新任焉耆王了――就带着百余个侍卫,押着四五百头骆驼,打开西门逃跑了。”他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着,丝毫没有惧意,似乎他面对的之时一个小卒,而不是河首平汉王。宋建的部队中,只要一条,那就是打起仗来肯拼命,能够令行禁止。
平日里的军纪,河首平汉王并不怎么在乎,只要不对自己人动刀枪就行,上下级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严格,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也可以在河首平汉王面前大呼小叫的。按照宋建的话说,就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总比憋在肚子中暗自动脑筋来得好。
一听这话,宋建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哦?还有这事儿?那四五百头骆驼背上驼的是什么货物?”斥候队长略微想了想,这才开口答道:“据那个小兵供称,一大半儿是粮饷辎重,小部分似乎是贵重的货物。平汉王,莫不是焉耆王带着货物跑了?我们追也不追?”
“那一批货物至少有五千驼,他只带了四五百驼,其中还包括百余人的粮食和几百头牲口的草料。依我看来,他有可能带了最贵重的货物跑了,九成儿的货物应该还在南河城中!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南河城,索性把城池攻下来,再回过头儿去追焉耆王也不迟!”
宋建是千年的老狐狸,狡诈异常,一听就明白了。定然是那焉耆王知道汉军不好惹,事先便留了后手儿,将五千驼货物藏匿了,早早预备下一支驼队,随时准备开溜儿!“传令,继续行军!今晚赶到南河城下宿营,大家伙儿好好地歇上一晚,明日一早攻城!”
小半个时辰之后,宋建的大军便抵达了南河城下,一看时辰,不过是戌初时分。眼看天色已暗,宋建一声令下,众军便埋锅造饭,吃得一饱,这才胡乱扎起牛皮帐篷,扎营休息了。众军今日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早已疲惫不堪了,这一躺下,刹那间便鼾声大作了。
河首平汉王的军队都是骑兵,而且有一万上下,自从进入西域以来,就没有扎过硬寨。所谓硬寨,便是深沟高垒,无论营盘、锅灶、帐篷、厕所皆有法度,不能错得一分,本朝的名将程不识便是如此。河首平汉王自诩为飞将军李广再世,扎营也是如此,兄弟们自便好了,怎么舒服怎么来。今夜的营盘便扎得极有特色了,如何扎营便看各部的主官心情了。
那些平素心思慎密的,将辎重车围成一圈儿作为屏障,谓之车阵。或是用骆驼围成一圈儿作为屏障,遇到战事,便将毡子棉被蒙到骆驼背上,浇上水以抵御箭矢,这便是胡人的扎营之法,驼城。有哪些不甚讲究的,索性连驼城都不设,胡乱展开牛皮帐篷就睡下了。大致算来,今夜并没有布设车阵的,布设驼城的只有一两只千人队,剩下的都是胡乱睡下的。
自从伏击了焉耆王之后,宋建的这一支部队一直在急行军,三天内赶了三百二十里路,还是在盛夏的酷暑之中,军兵们早就劳累不堪了。虽说今日睡了个懒觉儿,可是又赶了八十里的路,明日又要攻城,大家伙儿心里想着夺下那五千驼货物,早就睡得死猪一般了。
在阵阵鼾声之中,月儿悄悄升起来了,渐渐地升到了半空,隐匿在重重黑云之中了。沙漠上一阵阵微风吹过,带着一丝丝的暖意,负责巡逻的几支巡逻队也都觉得困意上涌,索性怀抱着刀枪,找个背风的地方呼呼大睡了,就连仅有的几个哨兵也已经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