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得遂平生之愿,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儿,王隗和王允都为父亲高兴。
“大司马最近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仅仅用了数月时间就底定了司隶和凉州,如今西域也马上要被收入囊中了。随随便便和下属吃个饭,都能碰到钟元常和董公仁这样的大才!本朝字高帝斩白蛇起义以来,良将能臣数不胜数。若是说君臣际遇之奇,这两人也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竟然是被拔擢于饭桌之上!”王司徒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钟元常是颍川大名士,自幼聪慧,其才不下于萧何,董公仁为人肃毅,广有韬略,是个文武全才,这两人都是一时之人杰。据说连贾文和见了他俩,都惊呼不已。‘有二公相助,朝廷幸甚!大司马幸甚!’饭桌之上发现大才,你说说,这不是奇遇是什么?”
“子师,依我看来,这并不是奇遇,而是贼老天对大司马的补偿。自从熹平六年以来,已经十有四年了,这十四年大司马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未尝有一日安枕!当时无兵无粮,世家大族出走并州,连个像样儿的县令都选不出来,只好用军中老卒暂代。”
说到这里,王隗用袖子擦擦湿润的眼角,不禁有些激动了。“当时并州残破,百姓流离失所,内忧外患比比皆是。鲜卑在北面虎视眈眈,随时都可以南下牧马,而朝廷无一兵一饷的援助。不但如此,宦官公然索贿打压,清流士子猜忌重重。儒生士子都视并州为畏途,无人前来。好在现在都过去了,大司马秉政,这些清流名士们一见大司马风头儿正劲,行情看涨,这才转变了态度,出来做官儿了!没有以前的十年生聚,哪来的现在这般大好局面?”
“自古以来,人必自助,然后天助之。大司马在并州的那十四年,缺兵少将,人才极少,连侯子玉那样的武将都被当成了一流谋臣来用了。最近发生的这些大事儿,好事儿,不过是厚积薄发,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罢了!并不是人们所说的幸运。”
“大司马局促并州一隅之时,在天下的士人眼里,不过是土包子罢了。不用说难以和四世三公的袁本初、袁公路相比,便是和荆州刘景升、益州刘君郎相比,也差得多了。如今大司马秉政,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掌握了大义的名分,如此一来,天下的良将能臣便如过江之鲫一般,络绎来投了。这事儿要搁在以前,钟元常和董公仁早就一甩袖子走人了!”
“大兄,你说得极是!可是,依我之见,这样的好日子快要到头儿了!何也?天子为诸侯们所欺骗,要搞什么诸侯大会,我看下一步便是关东诸侯们讨吕了!天子站在诸侯们一边儿,对天下的士人们而言,是具有极大诱惑性的,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人挂冠而去的!”
王司徒长叹了一口气,用双手揉揉眼睛,语气中带着一股深深的疲倦。“无所谓!大司马在并州之时,除了王家,可曾有其它世家大族支持?你被天子气得吐血之时,大司马接到鹰信后只说了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你想想,这是何等的胸襟?”
王隗箸下如雨,将那一味韭黄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投箸不食了。“子师,你把世家大族们看得太高了!没有他们的支持,大司马不也成事了了吗?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一开始儿,大司马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有世家大族支持他!我王家是意料之外的助力。”
“大兄,争霸天下是一件极其艰难的大事儿,须得经历过数次反复,旧部星散,文臣武将分道扬镳,兄弟们彼此撕破脸皮,这些都是会发生的,而且不止一次!有了世家大族的支持,便能迅速地恢复元气,就像打不死的铁人一般,这是何等巨大的助力呀!”
“子师,你说的没错儿!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大司马的政权,依靠的是千千万万的小民百姓,还有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军队和士子,还有康曼提那样的商人,这些人才是并州政权的基础。世家大族能加入进来最好,不来也无妨,大司马压根儿就没有指望他们!”
王司徒沉默了,他端起茶碗,似乎在细细地品尝着,心中却是在一句句的咀嚼着王隗的话语。王司徒久经宦海,饱尝艰辛,他的政治理想便是扶持天子,中兴汉室。在他心中的政治版图中,世家大族和清流士子们是占据了大半江山的,是大汉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