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的是听听国师丘穆陵赫敏的意见,可是国师自从汉境归来之后就闭门休养了,不问外事。檀石槐考虑再三,轻车简从亲赴国师休养之地,和国师密谈了一个时辰,据说和国师分别时竟然老泪纵横,两人抱头痛哭许久才依依惜别。
回到单于庭,檀石槐就变了很多,不再尽情饮酒,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默然独坐或者在大帐外踽踽独行。他身边身经百战的千夫长、百夫长不断地派下去,属下万夫长、邑帅的权力也有了很大调整。一个显著的变化是国师一系的人权力加大,和连一系的人被分拆到各处,而且都是闲职。拔拔太平被任命为邑帅,就连拓拔云天都得了一个七兵尚书的职位。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大汗这是要对和连动手了。
正在这时,传来了汉军分三路北伐的消息,檀石槐思索了半日立即下令分三路迎敌。左路拔拔天平率军三万、中路和连率军五万,右路步度根率军三万。和连接到命令后欣喜若狂,他终于抓到盼望已久的兵权了!左右也纷纷祝贺,都道只要打好这一仗,汗位定会落到您身上。五万鲜卑骑兵打汉军一万四千,按理说是必胜无疑了。但是和连还是觉得保险一点好,于是一道命令发给步度根,要用手下的尉迟部换步度根手下的贺赖部。
步度根一接到命令就大发雷霆,险些把使者砍了。尉迟部只有五千骑兵,而且衣甲不全,贺赖部却有一万铁骑,这明摆着是欺负人!左右连忙相劝,好歹人家是汗位的继承人,总要卖几分面子的,再说大敌当前自己人也不能内讧是吧。没奈何步度根只得捏着鼻子叫人传话,说大敌当前我部的兵力也不足,调不了太多的兵给您,我把乞伏部三千铁骑拨给您,尉迟部也不用调过来了。实在是对不住,哥这边也不凑手。
和连一接到信立刻火冒三丈,乞伏部只有两千多轻骑,而且老弱居多。步度根,你这是在玩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就是和连最大的弱点??和袁公路有些相似??只想自己不想别人。我要的你必须马上给我!不管你有多么困难!草原上的军事政权靠的都是军事力量压制,一旦这种压力消失,立刻就会分崩离析。按理说和连做的也没有错,其它大汗都是这么做的。但是他忘了一点,他还不是大汗!
以檀石槐的雄才大略,这么做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是和连在大鲜卑本来就没什么声望,大家尊敬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这样做未免有小人得志之嫌。果然此事事后传遍了草原,大家佩服的是步度根胸襟辽阔,对于和连,就是呵呵了。
就因为这个小插曲,步度根晚到了一个时辰,到了之后他也不忙着进攻,反倒是扎下大寨准备看看风头再说,和连的所作所为令他伤透了心!在草原上,部曲就是邑帅们自己的私产,若干个部落通过战争、联姻等方式结成一个个军事集团。事先不经过斡旋和利益交换就强行把别人的部曲划走,在大鲜卑是极其无理的行为,严重的程度仅次于战争。
步度根是和连的侄子,檀石槐的孙子,他的部众常年在代郡以北游牧,与汉人接触颇多。从心理上讲,步度根是主张亲汉的,按照他的理解,汉人的皇帝是最好骗的。派几个人带上几匹马一些礼物到洛阳去表示效忠,汉朝皇帝必定龙颜大悦,赏赐下超过礼物几十倍的钱财。然后趁机提出要在边境建个確场,用马匹牛羊马、皮货人参和汉人交换粮食铁器。这样做来不出十年,部众必定富裕,何必辛辛苦苦去抢劫呢?抢劫为的不就是过上好日子吗?
听说几个月前,国师在九原城吃了大亏,损失惨重,就连国师都一病不起。国师是谁?那是仅次于大汗的英雄!连他老人家都搞不定的事,你和连就能搞定?“邑帅,和连现在就如此嘴脸,只怕即位后会对您不利。”左右心腹好心提醒了一下,生怕邑帅看不出里面的轻重。“哈哈哈哈!”步度根一阵大笑。“只要大汗尚在,我步度根怕个球?退一步说,就算大汗归天了,就和连这个吃相,怕是大鲜卑就传大汗这一世了!一个毛都没长成的孩子,也敢对我指手划脚?”步度根大手一挥:“不说这个了,打好这一仗是正事儿!”
部下们潮水般退下去了,大帐中只剩下了步度根一个人。他用木碗斟了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用手抹了抹胡须,坐下来想心事。这次出征千万要长个心眼,莫要被和连那个狼崽子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