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飞至冷阁,一路无阻。
它停在檐角底下,朝四下打量,还真是阁如其名,到处都冷冷清清。
幸好蓬莱没有天黑,否则这冷阁怕是要沦落成凶宅了。
祥瑞正被自己的风趣逗得欢,忽然听见阁内传出了人声。它猛然一颤,藏进暗处,将头贴在墙边细听。
丹隐老大?
丹隐的声音格外低沉:“尊者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日,鹤林绝不能成为拖累。”
“不必言重至此,照我之前所说,入阵之后替我拦住碍事的人即可。”
祥瑞一阵骇然,这不是净莲尊者的声音么!怎会在此处!
不对不对……
它拼命晃过脑袋,又听出净莲尊者的声音雾蒙蒙的,与他以往在灵犀阵里听灵上尊者说话时极为相似,想来只是隔空传音,不必自乱阵脚。
外面忽然闯进一名鹤林守军,大呼:“长老!鹤林来人了!”
阁内归于沉寂,丹隐旋即推门而出:“何人?”
祥瑞将身子蜷缩得更紧,连呼吸都屏在嘴里,斜着眼瞄向门外的人影。
“是晗妤仙子,她传令来说辅尊大人要召您去中央行宫。”
丹隐扶住一条手臂,似乎是方才落下了重伤:“不愧是辅尊大人,这么快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过去看看。”丹隐强撑着放开手,依旧是昂首阔胸的姿态,与守军一同离开了冷阁。
祥瑞在顶上装死装了片刻,终于敢喘上一口热气,它不敢耽搁太久,动身钻进冷阁,在各处翻找起来。
案台,书架,茶杯,烛盏,全都是冷的。连呼吸都是冷的。
祥瑞禁不住浑身颤栗,却不知是哪里漏了风,它看向紧闭的窗门,发现窗边有一处空的琴架,旁边还有纸笔,摆得齐整,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
墨却像是今日才研的。
研给谁用?
祥瑞陡然生寒,只怪自己嘴碎,之前不该笑话此处闹鬼。
直至找遍所有角落,祥瑞都没发现《千诀录》的踪影,它瘫坐在地,向来闲适的心倏然间沉坠入底。
它似乎又听见主上在灵阁里的质问,一声声,也顺道剜了它的心。
可惜它的心太小了,不够剜,稍微施点力,它就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主上……人家不是只受灵上尊者差遣……人家明明也很听你的话嘛……”祥瑞耷拉着脑袋,突然自言自语。
冷阁空旷,满是寂寥。
祥瑞赶紧扇了自己一脸,爬起身继续找书,它贴在冷阁的墙壁上到处敲敲打打,看有无暗格。像抹布似的来回扫了几圈,一无所获,反倒蹭得自己一身寒凉。
祥瑞累得往蒲团上一倒,面前的案台倏地“轰隆”翻过一面,一顶牌位赫然立于眼前!
祥瑞吓得失语,只见牌位上刻出几行字,应是古文字,祥瑞勉强认出了最简单的两个字。
——万古。
祥瑞顺势垂下目光,发觉牌位底下正是它要找的《千诀录》!
祥瑞怔怔地拧了自己一把,瞬间狂喜不已,它小心翼翼将牌位托起,拿走《千诀录》,却发觉底下还垫着一张纸,祥瑞探低脑袋,努力辨认纸上画的东西。
像是一张阵法图。
大阵坚不可摧,横贯天地,灵流汇集成河,上下连通,一人高悬阵心,毁天灭地。
祥瑞逐渐瞪大了眼,映在案台上的影子觳觫不止。
门口漏进了风,它弱小的身影很快被另一重阴影所覆盖。
.
靖晗妤与鹤林守军在原地对峙良久,始终没有等到丹隐。
“晗妤仙子请回吧。”
守军下了逐客令。
靖晗妤攥紧了手里的九节鞭:“辅尊大人的命令你们也敢违抗,看来是真的要反了。”
鹤林守军面不改色,丝毫不惧言辞间的威慑。
靖晗妤深知鹤林人顽固不化,越是强压,越是反抗,她此次前来没打算同他们再动手,也不自讨没趣,目光轻轻扫过远处的冷阁,转身离去。
回到中央行宫,灵上尊者伫立于大殿之外,身旁站着洞山真人和君不见。靖晗妤还没来得及开口,神情就已出卖她铩羽而归的事实。
君袭早有预料:“本就撕破了脸,确实没必要应承。”
君不见对他们想出的这法子甚是不解,质问道:“你们怎么会让那个小东西去鹤林找书!它就是个墙头草!又临阵倒戈了怎么办!”
“你不是去寻主上了么?”靖晗妤强行扯开了话头。
君不见被她噎了一口,心虚道:“又不是没人了!我、我担心叔父就先回来了……”
他悄然瞥向身旁的灵上尊者,可君袭的目光始终落在天际,还有更大的事压在这位辅尊大人的眉心,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孩子说了些什么。
叔侄终究还是比不上朝夕相处的师徒。君不见渐渐绷紧嘴角,学出了这种冷漠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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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