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啦,挂了啊,晚安。”
挂了电话,宋以乐把升温的手机捂在掌心,仰头盯着肃穆周正的雾灰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蜘蛛网,又低下头来看了会儿自己脚上松松垮垮挂在指头的拖鞋。半晌,宋以乐把手机贴着脸颊,身子往后倒向了柔软床铺,陷了下去。
b市时间八点零五分,气温十八度,晴时多云,风速每小时九点三公里。宋以乐想,如果想念能随风横跨万水千山到达异国他乡就好了,那么只要他每天想念一点,日积月累,便是见山盼海皆是爱人的面貌。
“和云淮打电话呢?”宋芸把早餐摆在餐桌后便坐到了宋以乐对面,抬手拿了个包子轻手轻脚地剥皮,抬头看了眼低头喝粥的宋以乐,没人住问了句。
宋以乐咽了口粥“嗯”了声。他还是学不会和母亲如何亲昵相处,虽然彼此都磕磕绊绊地试图弥补破了窟窿的亲情,可怎么也做不到完美,宋芸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到底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宋芸垂眸,轻声道:“说实话我去h市找你却遇到云淮,他和我说不做设计师了的时候,我是由衷地觉得可惜的。”
涉及沈云淮的话题,宋以乐便抬起了埋入碗中的头,朝宋芸眨了眨眼。
“他很有天赋,甚至说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宋以乐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
“我不晓得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但我也是后来打听了才知道的,”宋芸搁下筷子,颇为严肃地叹了口气,“他之所以辞职,是因为公司董事拿公司股份和设计所有权要挟他娶董事千金。”
公司股份对沈云淮而言自然只是身外之物,哪怕是天降横财无偿给予,他也不会要。可设计所有权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那是一个设计师的半分灵魂,以血为笔以灵感为画布,每一笔一线都是倾注心血构成的。夺走所有权意味着如同被拿走亲身孩子,这一点宋以乐是明白的。
沈云淮只字不提的过往,是维护了他作为设计师的半身傲骨,他从来没有放弃过理想与天赋,只不过换了个方式守卫尊严到底而已。哪怕生在中庭的肉体凡胎,骨子里流着的,都是世界树孕育的血,伟大而壮丽。
吃过早餐后宋以乐在阳台照着暖阳,把和沈云淮的聊天记录从第一条翻了个遍,翻到了‘对方已通过您的请求’这条规规矩矩的微信自带灰字下方,是宋以乐发了一张图片给沈云淮,夸赞沈老板饭做得好吃,字写得也好看。
图片已经过期再也无法查看了,可宋以乐就是记得,上头写的是—— 春逝夏至,幸于相逢,人间四季,夏花欣喜,皆愿你所有。
那时候还未曾堕入情海,还未知春宵苦短,更无从窥探神明具象。虽然经常黏在一起过日子,可聊天内容依然丰富,柴米油盐,月升星落,他们都聊,哪怕不在彼此身边的这半个月也好似没有分开过。
看到最后,停留在沈云淮昨天后半夜发来的,塞纳河畔仰望过沐浴朝阳的巴黎铁塔。
宋以乐想了一下,给聊天框敲了行字,摁了发送。
“沈哥,我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