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欺不喜欢被困在笼子里。
晏欺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看不起他,甚至对他饱含着一丝鄙夷的想法。
薛尔矜紧闭双目,周身骇人的活血像是一头挣开锁链的凶兽,无时无刻,想要冲破身体最原始的那一层桎梏,将他彻底撕碎吞并,生生噬咬至身首异处,不剩半片残渣。
可他醒不来啊——
那般急雨锥心的夜晚。他似躺在世上在最为冰冷的死角,饱受苦寒折磨,血管里跃动不断的液体,亦在同时遭受酷烈严苛的压制,久久按捺于身体内部,仿佛永远难以冲突而出。
他试着睁开眼睛,却是怎么也没法睁开。他想要开口说话,双唇却是无力而干涩的,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难受到了极点,甚至濒临死亡的边缘,偏偏在这绝望而又无助的时候,有人轻轻将他揽住,温暖的掌心,无声贴在他早已汗湿的后背,像是最初兄长伸往他面前的那只大手。
有人在低头亲吻他,温柔又虔诚的。有人在张开双臂抱着他,极尽珍惜与怜爱。
那定是薛尔矜自有意识以来,做过最美好的一场梦了。他有些不愿醒来,甚至由衷盼望着能在这一场虚幻无形的大梦里,做一个最幸福的普通人。
之后不必再留困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小山谷里,日日夜夜守望着那份几近可笑的执着。
——但这又怎会是真的呢?
他那怯懦到骨子里的可怜兄长,正让人肆无忌惮地把玩在手里。但凡由他不慎做出任何一步出格的举动,便是天翻地覆,粉身碎骨,再无活路可言。
死亡所带来的阴影,似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他们谁都没能力将它挣开,却是想要撑起手掌,越过眼前密切交织的网面,摸一摸外界碧蓝透亮的天空,广阔无垠的河山。
薛尔矜竭力伸出双手,是想要出去探一探的。然而梦醒了,眼睛里还是晏欺那张疏淡寡情的侧脸。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难受到喘不过气来。他走过去,将晏欺温软的身体彻底拥住,拼死拼活地揽往怀里,力气大得不讲道理,声音却是异常破碎的,像是孤犬临别时最后的呜咽。
“……你别走,别走!我不准你走!”
“我喜欢你啊,或玉!”
“是想要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