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得了沈诏应允,去医院探望柏文,顺道将小黑猫也送还回去。柏文恢复得不错,见了她还能笑嘻嘻的。许愿把水果篮放在旁边,拿了梨子来削皮,目光专心地落在黄梨上。“虽然这么说很茶,但我有我的苦衷……我必须这么做,就算是伤害到你,我也要这么做。”旁边没有放椅子,她就站着,没做过伺候人的事,她转刀很慢,梨子表面被削得坑坑洼洼的。柏文目露疲惫,却笑得爽快。“其实我一开始也算想得明白,我们的差距摆在这,我本来也没想能跟你有什么结果。我只是没想到我会是你的……备胎。”柏文斟酌了会才想到这个词,但似乎这也不准确,也许更应该说他是许愿的工具人。“许愿,你太让我意外了。”许愿知道从来只有别人追他的份,这样耍他,他必定怨恨。书中很多事兜兜绕绕最终没有在现世发生,柏文还不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在他的视角,完全是她背信弃义、玩弄人心。许愿面颊鼓了鼓,捏着梨子若无其事地板声道:“对不起,但你会有更好的选择。”柏文手背抵着嘴轻咳了下,笑了。“临了还被你发一张好人卡。行吧,大小姐要真有心,就商量下违约金的事情吧。”“……好。”许愿对他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合作情谊总是在的,又害他挨了这么一顿毒打,少不得给了他一笔钱抚恤。不能走许家的账,公司最近资金也很紧张,许愿还是忍着rou痛一口气把钱款付清了。前一阵子就在准备让柏文有计划地淡出公司,到违约金付完,总算将麦格林从她的熟人圈里隔离开,作为她之后的避风港了。和柏文的交易是她脱离原书,在剧情的留白空间做的活动,许愿把手机收起,心里有种类似套现成功的轻松感,还有心情打趣道:“给我当了这么久的乙方,其实以你的能耐……以后单干也好,跳去做甲方也好,都会很顺利的。”“嗯,谢谢,我想以后还是会继续学纯数。”“这只猫,我家那位不太喜欢。”许愿把毛发漂亮的小黑猫从臂弯里放到床边,“希望你能为它另找一位更好的主人。”小黑猫干净的爪子踩在洁白的床单上,蓝色的竖瞳还看着她。像是明白了今次的离别,它难得地表露出眷恋,摇着脑袋蹭了蹭许愿的掌心。“喵~”“可以。”柏文把它捞到自己腿上放着,低头摸了摸小猫的背。许愿点点头,像是清点临行前的行李一样在心里默默清点着未了结的事情。想好清点无误后,她才轻声道。“那我就走了。”“再见。”“喵。”许愿下定决心转身后,就再没有回头。她知道这是再也不见。书中寥寥几笔的炮灰遭遇,就是他们颠沛流离的一生。在原书里,真正的许愿将会在不久后就因为背叛沈诏被虐杀。而柏文也会在两年后终于认清自己无法和女主在一起,拿着她留下的那笔钱远走国外。许愿跟系统确认了自己的脱身之法,很快准备接入下一个剧情点。许正阳破产在即,许愿犹豫是否要在这个当口挤时间回家一趟,安慰沈菲。破产加上马上来临的丧女,她担心沈菲会无法承受。然而剧情没有给她喘息之机,刚走出医院门口,她就被人堵了。-江城上空暴雨积蓄,天色阴沉。一眼看见街边停着一辆眼熟的牌号,许愿站在柱子后拨通了赵澜的电话。就在这半分钟之间,瓢泼大雨倾漏而下,雨线汇成又大又急的水柱,视野陡然模糊难辨。许愿撑开沈诏给她准备的伞,压低伞檐,悄悄从楼后走出。“赵总,我需要你帮我。”赵澜舒适地躺卧在后座,摇着酒液中晃荡的圆冰,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他面前的屏幕上,明阳国际1.9723亿股质押股权的竞拍结果一经发出立即就被财经论坛置顶、引起圈内多家媒体热议分析。“好,许小姐现在在哪,我的人去接你。”由于赵澜联动了几家虎视眈眈的江城企业在背后起事,收购失利对沈家的负面影响远超预期,许愿知道沈家人抓她只是时间问题但她还不能保证这能完全攻破沈诏的底线。所以需要等这件事再发酵一段时间,让沈诏彻底认清她是个什么样愚蠢又不忠的女人,她再以投靠沈家竞争对手的姿态风光出面——那时即便沈诏还舍不得杀她,也不会再保她。许愿和李捷交代完她失联后的抛售安排,叮嘱他们小心行事,最后把手机扔进了卫生间的水箱,立即离开了。赵澜谨慎,先找了一辆出租车把许愿带到两个街区外的路口,才接她上了自己的车。也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怕人暗算,他的车只是普通的商务车型,贵在做过防弹改装。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一进车厢内,全套的C家真皮内饰豪奢得不加掩饰,整排的窖藏名酒反出迷离的彩光。嘈杂的暴雨隔绝在车外,许愿提着潮湿的裙角靠窗坐下,赵澜递来一杯冰镇过的香槟。“许小姐这次深入敌营,功不可没。”许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没有接。赵澜也不恼,把酒放在小桌板上,朝她微微一笑。“事已至此,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确实是我们算计了沈诏,这里面也有你一份功劳。你的沈少夫人一时半会是难得做了,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许小姐有所不知,我父母都是江城周边的农民,我在江城的所有,都是自己打下来的。其实以我这些年在圈里的所见所闻,联姻也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神话。”“与其受人摆布,看人眼色。不如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上。”他指了指面前的屏幕,江沈控股的股价在多重利空影响下,很快闻风而动飘绿,进入下跌通道。“你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是沈家,也不会永远不可一世。”“这只是个开始,家族企业嘛,做大了总有那么些通病,沈家长房的位子表面上坐得稳,内里……”许愿的手指攥着裙角不断握紧。赵澜瞥着许愿脸色不善,不再谈论沈家,转而笑道:“方澜后续还有很多和明阳的计划合作,接下来明阳在江城也会开店设厂,铺设新的业务线。”赵澜说着,视线却凝在许愿奶白的臂膀上。许家这个大小姐,当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不过稍稍一威吓、一哄骗,就把自己的亲夫都卖了。不过能做好一个花瓶,也算是她的价值。而且她既然跟了沈诏,据他所知,又让沈诏如珠似宝地捧着,知道的内幕想必不会少。养在身边玩玩也无妨。沈诏从法院回来,没有见到许愿,就有不好的预感。直到夜里,他给她装的定位也没有动过。间断间续的秋雨又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溅落在窗前,沈诏孑然扶着窗槛,任由倾盆的雨把自己半边身都淋湿。一个黑衣保镖走到门边,看着落地窗前的那个一言不发的背影,躬身道:“根据监控录像排查,确认许小姐中午的确进了医院。”于汾皱眉问道:“进去了,就没出来过?”“的确没有发现她出来过。我们当时奉本家的命令去带走许小姐,事从权急,发现许小姐迟迟没有出来,我们就立即封锁了大楼,挨个病房进行了搜查。”“没有找到?”“没有,不过我们在一楼卫生间的水箱里找到了这个,根据上面的指纹判断……”保镖递上一只黑屏的手机。于汾看着那个眼熟的手机,心中有了计较,正要接过来。沈诏转过了身,先一步从他手中拿过。是愿愿的手机……不是防水的机型,泡了那么久已经不能用了。沈诏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找到了取卡针,打开卡槽。是空的,卡被取走了,也可能是销毁了。沈诏立即面白如纸,撑着桌面的手青筋暴突。于汾看到了这幕,还有什么不明白,沉着眉目道:“障眼法。”见沈诏半晌也没有示下,于汾挥手示意保镖退出去,自己也跟着走到门外。“看来本家估计的不错,就是这位许小姐涉嫌窃取商业机密。”“那我们要怎么办?”“她和少爷订了婚,闹得满城皆知,这事不宜报案,而且在外人面前必须压下。你们负责继续追查,她逃去了哪里,务必都要抓回来。”于汾沉吟了几秒,又补充道:“这件事不能全听少爷的,如果本家另有安排,你们是本家的人,应该以本家的意思为主。”保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面色一肃:“是。”门内。沈诏心乱如麻,大脑却清醒过了头。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过于理智的大脑,让他迅速地推算出了这次对江沈集团的进攻是极其有预谋的。而他的愿愿,恐怕在其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背叛。逃离。……私奔。胸口若有形般被一刀一刀地划,他几乎冷静不下来。愿愿又骗他,她又丢下他了。又一次,因为别的男人丢下他。手握成拳,压得坚实的木制桌面隐隐发出崩裂的脆响,一如他即将崩塌的世界。“愿愿,许愿,为什么……”“不是都原谅我,要嫁给我了吗……”“愿愿,你别这样对我……”“啪嗒”乌黑的桌面上坠下一颗水花,和窗外压抑的暴雨凄然相映。-一周后。赵澜的公寓里。许愿俯身抖腕摆臂,定杆发力。6号球稳稳入洞。“你又赢了。”赵澜兴味颇浓地检查了下那个起手弹跳,入洞却准的球。许愿收起球杆,抹了抹下颌的汗。球室内门窗紧闭,十分闷热,她的睡裙又厚实,台球需要全神贯注,打完难免出了一身汗。赵澜第一次发觉女孩子出了汗竟然是浑身香透的,怪道是“香汗淋漓”。他神思游荡,面上看起来便有些呆怔。“我回去休息了。”许愿懒得理会他,一如这几日一样,除了打球,绝不多一句废话。赵澜这才回过神,许愿却已经出去了。终于从独处一室的环境中出来,许愿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那些照片,你传给许薇了吗?”赵澜心中一动,假装听不懂地问道:“什么?”“我们这种关系,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吧。”许愿耸肩一笑,停步转身。她拽起赵澜的领口,润红的嘴唇都快贴了上去。“你不就是想拿跟我的照片刺激沈诏?要不要我帮你?这个姿势,沈诏会更疯哦。”赵澜眯眼:“……你怎么知道的。”“你没在我房间里做手脚,还算知情识趣,我既然上了你的贼船帮你,一点照片,不至于不成全你。”许愿看着他未净的胡茬,确信这人比沈诏油腻的不是一点半点,忙不迭松了他的领口,拍拍手。她敢跟赵澜走,就有把握不会被赵澜给拿捏了。赵澜虽然好色,但既然已经见过女主,按照原书所说,目下这情况不说他们是勾搭成jian,起码也是有点裙带纠葛的,怎么还能对她下手。再者,想从她这里再套取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不能把她当泥人捏。而且她攒了那么久的任务分,现在分值稳得很。除了推剧情,在这种跟她戏份无关的人面前,根本不需要辛辛苦苦维持人设。赵澜要对她做点什么,她也有回击的能力。只是现在正好不方便跟外界联络,哪怕只是和许正阳、沈菲联系,恐怕也会很快被揪出来。索性在这里住着,静待时机。许愿精力消耗完了,头脑却还清醒,“明天我该露面了,你安排下。”“你要出面?没有那个必要吧。沈家人为了找你,把江城和吴阳都翻过来了。”赵澜提起标志性的微笑:“或许,我可以安排你出国避一避?”“不必。”许愿上楼的步伐有些许疲惫,语气自嘲:“我还怕他们不来找我呢。”“沈家的怒气得有个出口,你不想跟他们你死我活,我也还有我的父母家族在。”赵澜心中微愕,望着她趿拉着拖鞋走远,心中一时五味。这个许愿,反反复复,捉摸不透。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配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