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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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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渡口,刘清三人如先前说的下船。

司马冲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不跟咱们同道?”

桓真:“什么可能都有。要么是故意,一旦王葛行程受阻,他们可摆脱干系;要么单纯厌恶我等,不愿同行。我们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赶路,就算刘清、司马韬把王葛去边郡的消息传出去,也追不上我们。”

王恬担忧:“那要是一直追到玄菟郡,在边郡对付葛阿姊怎么办?”他三人到边郡后,可就跟王葛分开了。

王葛:“桓县令交待我了,到边郡后,先把曲辕犁制法告知郡署。”

众人放心了,边郡确实乱,反之,要保护一个人,比别的郡地可严密多了,到时谁想害王葛,非得被玄菟郡署活剐不可。

第三渡口直通官道。

戌正时刻,四人跟李羔告别,借月光疾行。王葛想象身后被两头恶狼追着,连日的疲惫再也不觉。

芙蕖、迢递、白容、如弈,四匹良驹也甩飞蹄子,你追我逐。

次日下午,苇亭。

王翁将程霜、门下史请进主屋,老两口都颇紧张,虽不知门下史是县里的官吏,但一个人的气度是难藏的,再者,程亭长不会没原由把他们从马厩叫回来,还带着这陌生郎君来自家做客。

为显正式,王翁、贾妪把虎头的书案抬到席上,草席太旧,案不大稳,贾妪从墙角的筲箕里随手抓个木片垫案角。

“姥,给我看看。”门下史笑着,把木片讨到手。

程霜小声道:“翁姥,咱们坐下说话。”

门下史待王翁、贾妪坐了后,才跟程霜坐到书案对面。前者端详手中物,昨天彭家管事跟媒吏讲述时,提到过一个整木雕刻的“木坠”,挂香囊用的,言那器物本是王匠师在一场郡竞逐赛中,特意为彭三郎子女雕刻,后来丢失,彭家至今都在寻找。

贾妪紧张的看夫君:木片咋了?

门下史余光瞅到,问:“呵,我是看此物雕刻实在精巧,姥咋舍得拿它垫案角?”

“哦,这是我长孙女刻坏的物件,她说刻坏之物不用留。我当时随手扔在筲箕里,就忘了。”

程霜凑近看,纳闷道:“没刻坏呀,多好,当中的木片还都能转。”

王翁苦笑:“其实丢掉此物另有原因,我家阿葛怕她大母舍不得,才说刻坏了。这木器叫风雷连坠,原是在山阴县一场木匠比试时雕刻的。那场比试由一商贾出钱,我长孙女报名之前,先找管她的孟女吏立契,如果她在比试中取得名次,得了赏钱,愿尽数捐给浔屻乡的难民。要不是怜那些难民,要不是商贾办的比试给赏多,我孙女怎会参加那等糟践手艺的比试?”

门下史惊诧不已,据桓县令得到的消息,王葛在匠师大比的品德察举项为“特等品级”,这种品级无特殊原因是不会赋予考生的,原因找到了!

王翁继续道:“比试嘛,有输有赢,技不如人被淘汰都正常。可我家阿葛雕刻的风雷连坠选上了,怎么会流落到乡上冯货郎的手里呢?我孙女讲这桩事时,脸上不好看,我就让我家二郎去乡里,巧了,找到了冯货郎,一打听才知道,此对象是山阴县一小郎在废料堆里拣的,卖给了冯货郎。冯货郎又将此物卖给了桓郎君,就这么兜兜转转,转回来了。”

废料堆?别说贾妪听到这生气,门下史都气!

程霜故意问:“翁觉得,那商贾是存心欺人?”

“比试之物,肯定是主家要扔,底下的人才照主家意思办。”

门下史:“不瞒翁姥,那场比试是山阴县的彭氏商贾办的。彭贾人有一儿郎,丧妻不到一年,慕王葛匠师贤名,已经遣管事驱着几大车礼来踱衣县找媒吏,过几天就会来苇亭跟翁姥提亲。”

“啥?”贾妪恼怒。

门下史心里有数了,慎重直言:“这彭三郎君还有一子一女,彭小娘子仅小王匠师一岁,县令怕王匠师已经离家,那彭家派来的管事能言善道,二老不明情况,万一被说动了应下这门亲,可就难反悔了。”

王翁紧攥妻的手,贾妪才忍住没破口大骂。王翁立即表明态度:“我孙女一心要考中匠师,志向未达之前不会谈婚论嫁,这点,在她离家前我已经允她,她阿父也是这意思。彭家再富,跟我王家无关,别说派个管事来,就是彭贾人来,我也不允。”

程霜大赞:“好!翁姥放心,媒吏和那彭管事来时,我也同来,翁姥不愿意,只管拒!”

仲冬初九,王葛四人进入宣城郡。

日落之后,人困马乏的四人投宿在老狐亭。此亭是防戍亭,占地极广,瞭望塔、角楼具备。

“老狐”之名是从汉时延续下来的,亭吏带王葛四人去庭院,边走边告知:“相传有个狐精,修炼了数百年,幻化成老妪模样,每隔几天就来驿站敲门……”

王葛心想:咋跟赤霄一个毛病?

“凡开门者,都会迷了心智一样,客客气气请老狐进门,听老狐讲些奇怪的事。”

王恬:“有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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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吏回的还挺认真:“比如前世结过什么仇,娶过什么模样的新妇,做过多大的官。”

后头,司马冲:“嗤。”

亭吏“咦”一声:“什么动静?”

王葛、桓真都忍笑。

王恬:“嘿,我放屁呢。”

司马冲举棍就揍,王恬喊:“救命,有人行凶!”

亭吏吓坏了,桓真赶紧道:“他们闹着玩的,你继续讲。”说着,他塞给对方五个铜钱。

“好、好。”亭吏喜笑颜开,接下来讲的绘声绘色,恨不能去庭院的路再长些。

路过第一处聚集的院落时,两边院墙传出乱糟糟的骂声和哭叫,有男有女,也有幼子。

有罪徒?这得多少人?

亭吏埋首行路,王恬刚要问,被司马冲捂住嘴。

“唔,松开,好臭的手!呸呸。”

“啊,忘了,刚才放屁,用这只手捂的。”

这时,有堵墙内传来一句特别明显的咒骂:“桓式、桓真小儿,我死也拉上你们了,值!哈哈。”

四人脚步皆停,脑中同时冒出一个死去的人:陶廉!

269 麻烦敲门

谢奕告知过桓真,陶廉是泾县县令江扬派的刺客。江扬兄长是踱衣县之前的县令江播,桓真私刑江播长子,致江大郎死在牢狱里。后来,桓真跟着临水亭亭长任溯之,查到一桩隶臣掩藏弓弦的案件,桓县令把那批弓弦找到了,江播其余二子全涉嫌弓弦案,沦为罪徒。

缉捕江家二子的过程中,江三郎意外摔死,只剩下江二郎。所以墙内癫狂叫喊者,是泾县县令江扬?

桓真扬声问:“在会稽山,那个叫江魋的罪徒是怎么死的?”江魋就是江二郎。

王恬大声回:“被人拍碎了脑袋死的。”

“这么说,江播一家死绝了?”

王恬一时间没想起江播是谁,但不耽误他答话:“全死光,绝的不能再绝了!”

砰、砰……墙内响起砸木的动静,伴随破嗓的叫嚷:“谁?墙外是谁?哪个江魋、你们在说哪个江魋、哪个江魋……”

有人呵斥:“老实点!”

“啊,哪个江魋,哪个、哪个……”没人给罪徒江扬解惑,乡兵用皮鞭在囚车外头抽,江扬疼得受不了,缩在囚牢正中。

乡兵骂道:“装啊,再敢装疯,抽死你!”

老狐亭太大了,又走了一刻时间,亭吏终于带到位置。一个大院落,王葛不用跟桓真他们分院住了,院东有马厩、茅房,西侧有柴棚、灶屋,若要自行烹食,可去庖厨领米粮,井也在庖厨那。

亭吏交待完离去。

司马冲去挑水,桓真、王恬领食材,王葛收拾屋、扫院。晚上吃索饼,她给桓真打下手。早听铁雷说过,桓郎君会烹食,原以为是恭维话,没想到还说谦虚了。

司马冲喂马,给它们清理尾巴上沾的粪。王恬闲的,偷偷揪“芙蕖”的毛,司马冲气坏了,连踢带揍把他赶出马厩。

王恬又来灶屋捣乱,蹲在灶膛口抽木柴玩,几次差点绊着桓真。“桓阿兄,那时你咋想的,上去就剐江大郎?”

王葛全当听闲话,给桓真递水,添到釜里。他把盆递归王葛时,回王恬:“不知道,看到江大郎就莫名愤怒。再说了,他犯的事该活剐。”

“可是要剐也得桓县令下令剐他。你族叔的脾气啥样,你先前一点不知啊?”

“我和族叔没见过几次。他一直在太学,对了,教他的刘夫子,就是刘泊的阿父。”桓真说到这,自己都分不清,余光是有意还是无意瞥向王葛。她刷着面盆,没啥异样。

王恬叹声气:“挺想温阿兄的,他也考少年护军么?温阿兄的武艺可不大行。”

“我们就不要嫌他了。”

王恬拧身,冲王葛使劲一“哼”。

“快起开吧,索饼好了,别烫着你。”

没有菜,索饼就着咸豆,众人也吃得狼吞虎咽。饭饱后,已是戌时。

王葛收拾完灶台就回自己屋,摊开行囊,布料是双层的,里布用粗、细线搭配缝的寸、分线段,只要腾出时间她就像盲人一样摸索,或者在地面划线。规矩分寸是匠人的基本功,不能因为不再考核就放松这方面的训练。

可惜一路上没遇到竹林,不然就能劈截竹秆练习篾竹丝了。

桓真那边,三少年摸着黑坐,正要商议接下来的行程,有人拍院门,拍得动静大、急促。

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咣咣”动静中,有人制止劝说:“莫拍、莫拍了,天已晚,人家或许睡了。”

“还能睡死不成!里头到底住了几人?”

“真不知啊,刚才不是我带他们来的。”

“看你这心虚劲,他们也就三、四个人吧?你叫他们出来,跟我们换院子!”

“诸位莫说笑,老狐亭没这规矩。院子确实有大有小,但空院足够多,你们两院合一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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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真怕司马冲俩人受不了气出去理论,让他俩呆屋里,他独站院中听着外头动静。很明显,有刚来的住客仗着人多想住此处院落,一直在劝说的,是老狐亭的亭吏。

王葛半敞着门,直到外头重归清静才放心,这可跟在望月亭与伤兵换院子不一样,刚才喧哗的几人一听就非常蛮横。

确实蛮横,亭吏也最怕遇到这种投宿的。对方有十人,各个彪悍,用的是会稽郡山阴县的公事路引,来这片驿舍区前,这伙人先好脾气的问“有无同乡投宿于此”,亭吏才把对方带来的。早知道不多事给对方指刚才院落的位置了。

亭吏正懊悔,这伙人的为首者,半开玩笑的问:“那院里到底住了几人?半点动静不吭,不会有女娘吧,哈哈。”

亭吏讪笑。

这十人相互打个眼色:终于追到王葛那竖婢了?

院内,桓真确定外头没人了,把王葛叫到他们那屋。

司马冲:“不对劲,像是特意挑衅我们。”

桓真:“不好说。张狂的过分,在驿站屋舍够用的情况下乱敲院门,刘清不会找这种蠢人做事。”

司马冲:“那就是司马韬!”

桓真:“司马韬好结交市井无赖,我也是想到这点,所以不能开院门,也不能和他们对嚷,一旦被这种人盯上、赖上,会死死缠住我们。”

王恬恼怒:“要打就打,怕他们不成?”

桓真解释:“打是不怕的,是怕耽误行路。如果闹到重伤、出了人命,就中了司马韬的计。别忘了,我们已经在宣城郡,只要是重案、凶案,都得到县署审,这一折腾最少得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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