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就听岑词扑哧笑了一声,紧跟着是牵动了伤口,疼得直皱眉。这一笑可就把汤图给笑明白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把头一扭,故作看风景了。别看裴陆在鲜花这种事情上是钢铁直,但汤图刚才说的话和后知后觉的反应他可是看懂了。笑呵呵说,“赶明儿我重新买一束送我女朋友,今天的……岑医生你就收着吧。”岑词翻了个白眼,“裴队,红玫瑰只能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干脆直截了当说明白,否则他真是想不明白。果不其然,裴陆啊?了一声,想了半天,“花不都是一样吗……那、那我再出去重新买一束……买一束什么呢?”岑词刚想说不用买了,再说她受伤这事儿又不怪裴陆。就见秦勋起了身,把那花束一拿,说了句,“收着也行,倒也不浪费,小词,晚上我让厨师给你做一道玫瑰花羹送过来。”说到这儿,他啧啧了两声,摇头,“干脆我亲自做吧,省得糟蹋了,就不知道这花儿新鲜不新鲜。”紧跟着上手就要揪花瓣——下一秒裴陆上前夺过来,“哎哎哎,这束花贵着呢,你别肆意打击报复。之前我是不知道,现在明白了不能送岑医生,我还是留着送我女朋友吧。”秦勋倚靠着床头柜,含笑。裴陆抱着红玫瑰走到汤图跟前,瞧见她也不看他,踱步转到她眼前,花一推,“送你。”汤图眼皮一抬瞅了他一眼,没接,“送我干吗?不要!”话毕转过来。裴陆跟着她转,又到她面前,笑,“岑医生说了,红玫瑰得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我不送你送谁?”汤图没料到裴陆把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一时间红了脸,嗔他,“你瞎说什么呢?”岑词斜靠在床头,小心翼翼避开肩头伤口,懒洋洋开口,“汤汤,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差不多就行了吧,再说了,你刚才都承认了。”汤图诧异地盯着岑词,“我说你到底站在哪一头啊?”岑词叹息,“我就是觉得,能让裴队说出这话也是听不容易的,连红玫瑰都不知道怎么送的人。”裴陆顺杆爬,一点头,“对啊,你也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在这方面真没什么经验。另外,你得做我女朋友啊,要不然后两天的大学聚会我都不知道怎么介绍你。”一句话,又打回原形。秦勋愕然地看着裴陆。而岑词,真想一头撞床角上。情商果然堪忧。汤图抬眼盯着他,死盯着他。然后……狠狠剜了他一眼。起身,扯过裴陆怀里的玫瑰花,走到秦勋面前,往他怀里一塞——“能做玫瑰花羹是吧?算我一份吧。”裴陆开口,“哎——”汤图转头盯着他。他吧嗒两下嘴,赔笑,“花挺新鲜的,再加上秦勋厨艺好,做出来的羹肯定好喝……”秦勋抿唇浅笑,手里的花微微一扬,朝裴陆示意,“过奖。”第190章美得你裴陆来医院,一来是看看岑词的伤势如何,然后正式道歉;二来,他也想跟岑词沟通一下羊小桃目前的状况。岑词虚靠着床头,直截了当跟裴陆说,“羊小桃不是想自杀,她举刀的时候,其实就是想要杀我。”当时事发突然,看哪怕再突然,就在羊小桃扬刀的方向一转时她也看清楚了,羊小桃自杀的动作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把她引过来,然后一刀抹了她的脖子。秦勋和警方都挺及时,一个扯开了她,一个钳制住了羊小桃。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岑词被秦勋抱上救护车的瞬间,她就想明白了。怪不得羊小桃那么希望她能跟着,之前听汤图劝说她去接秦勋,羊小桃着实还紧张了一把。那时候,她只以为羊小桃是没安全感。真是……千防万防的,岑词是没想到平时连蚊子都不舍得打死的羊小桃,能冲着她举刀。闻言这话,裴陆挺不能理解,眉心紧皱的,“你是救了她啊,怎么弄得跟仇人似的?”岑词叹气,“也许在她眼里,那一刻我就是她的仇人。”“这话怎么讲?”岑词看向裴陆,“因为如果没有我插手的话,或许你们并没有那么快抓住段意,甚至还有可能,永远找不到他们。在羊小桃眼里,我是那个把段意,又或者说把他俩逼上绝路的人。”汤图面色凝重,少许对岑词说,“我应该相信你之前的判断,这样的话你也不会受伤。”岑词扯了扯嘴角,“之前我不也是揣测吗,羊小桃举刀的时候我也才确认。”“确认什么?”裴陆问。在一旁的秦勋明白了,开口,“你的意思是,羊小桃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话一出,裴陆就陡然明白了。岑词点头,这次能肯定了。裴陆却觉得诧异非常,晃晃手,“不对不对,这太诡异了。”汤图轻声说,“心理疾病本来就不能用正常逻辑看待,像是段意认定的永生,搁你,你信吗?”裴陆重申自己的看法——“我不是否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存在,事实上之前我们经手的案子里也有被绑架者喜欢上绑架者的。但是羊小桃的情况不同啊,她哪是普通的被绑架?她可是被……”裴陆没忍心继续往下说。“被段意强暴。”岑词接上他的意思。“是。”裴陆一点头,照实了说,“被绑架,被强暴不说,被困的那些日子我相信她内心收到极大的煎熬,因为她面临的是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是,羊小桃喜欢段意,但她喜欢的是正常的段意,见着他的庐山真面目了,羊小桃还能保持喜欢?甚至……飞蛾扑火?”其实汤图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这也是她刚一开始没去深想岑词推断的原因,就像裴陆说的,再喜欢的男人一旦心理出了问题,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来,那也会退避三舍吧?就是因为这个念头,蒙蔽了她的理智。但实际上,哪怕到了现在汤图也不愿去相信这是个事实,一般来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产生,基本上都是绑架者并没有迫害被绑架者的生命,这能让被绑架者在心理上产生一种绝境下的依赖。扭曲,却也好理解。但羊小桃这种……都面临生死问题了。岑词的嗓音很轻,却挺坚决——“是,羊小桃在飞蛾扑火,裴队,羊小桃确定就是在你们把段意制服后割腕的吧?”裴陆点头。“所以啊,刚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承受不了这些天的刺激才割腕自杀的,但实际上,她是绝望了,因为段意被抓,她所面临的这一切都消失了。”“这……”裴陆简直是无法想象。“其实这也好理解,就是人在绝境下的自我安慰和救赎。”岑词调整了个坐姿。秦勋将切好的苹果装一次性餐盘里,递给岑词,上头插着牙签。然后继续刚才的谈话——“就像是我眼前的这盘苹果,我正想吃,我家秦勋就端给我了,这在潜移默化中就让我产生了心理满足感。”汤图啧啧两声,“狗粮是这么撒的吗?”秦勋抬手摸岑词的头,笑说,“她说得在理啊。”汤图一耸肩。裴陆这个钢铁大直男忍不住问了,“苹果放在这个案子里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就是打个比喻,顺便像汤图说的,撒狗粮。”岑词抿唇浅笑。裴陆一怔。岑词也不想逗他了,言归正传——“羊小桃喜欢段意,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段意的事令她很伤心,猜的没错的话,段意应该是羊小桃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也就是初恋。段意从外形上没的说,事业又有成,比羊小桃有社会经验,所以,羊小桃对段意的喜爱里肯定是加了崇拜的。”“绑架事件是个分水岭,羊小桃被绑之前,她对段意是纯粹的精神喜爱,可绑架之后,段意撕碎了正常人的面纱,禁锢、强暴,甚至当着她的面做阴阳合婚的仪式,而且还威胁到羊小桃的生命。在一个封闭空间里,人的心理会产生变化很正常,在羊小桃心里,段意成了她生命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更别提段意还经常以老婆相称。危险、致命和绝望,再加上禁忌,这是羊小桃心理变化的关键。”说到这儿,岑词吃了块苹果,苹果咬得生脆,很甜。她觉得,现实的滋味真好。“很多时候,大家都认为一个人需要被劫持很长时间才会出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被劫持人的强烈经历才是引发病症的关键,也就是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产生有可能就是瞬间,其核心成因,其实就是受害者的生存本能。”“像是羊小桃,她在石屋里对段意所产生的感情很复杂,但终归是产生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看,她并不认为自己被救是好事。而挥刀割腕就是彻底被段意的永生论给洗了脑,再者,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实,也因此更痛恨我,继而想要杀了我。”这么一番解释,也算是理清了羊小桃举刀的动机。裴陆陷入沉默。汤图叹气,“可惜了小桃那么好的姑娘了。”裴陆抬眼看岑词,“现在警方正在跟羊小桃的父母沟通这件事,岑医生,你是怎么想的?”“你是问我要不要追究羊小桃的责任是吧?”裴陆一点头,“我来医院之前,羊小桃父母也想跟着来,道歉是其一,再者他们是怕你追究起来让羊小桃坐牢。但其实这件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羊小桃不可能逃过法律的制裁。”岑词笑了笑,说了句,“羊小桃何罪之有呢?”“小词。”秦勋出声低喃。岑词抬眼看了看秦勋,她明白他的顾虑,抬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放心吧,我有分寸。”秦勋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