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踩上桌案，撸起袖子，欲冲过去将陶言暴揍一顿，奈何顾池几人早有防备，一左一右将她架住，好说歹说才安抚下来。陶言一时不查被砸了个包，气得脸都歪了。
赵奉一屁股坐下来：“遭你一句骂，若不喝光你熬煮的汤，老子岂不是亏大了？”
目标郡县境内俱是焦田，村落无人烟。
“……大义，若是搁在平稳世道，家业传给老大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不会亏待一众弟弟妹妹。哪怕没有建功立业，能守住当下都算光宗耀祖。但现在不行，郑乔若被推翻，屠龙局联盟军没了一致的敌人，内乱征伐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老大能服众吗？”
沈棠一拳头捶碎了桌案，怒骂道：“真他大爷的损人不利己。烧毁了已经耕种下去的种苗，待我等拿下燕州全境，当地的庶民如何生存？他们不得吃饭吗？要饿死人！”
“陶慎语，不会说人话就不要乱吠！”
硬生生被对方诓走了拇指大的小金饼。
赵奉：“……”
“什么？”
必是人相食的人间地狱！
沈棠一个眼刀甩过去。
文士侃然正色地道：“大公子就显得有些碍眼了，若他能让出这个‘长’，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主公不用犯愁，其他人也用不着站队，一堆庶公子也不用探头探脑了。”
吴贤的脸上露出罕有的疲累和难受，呵呵冷嘲地道：“其一，言灵审问也不是只能说真话；其二，那名随侍说的就是真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老二的人，不过是奉命在那天带着老大去听到那一段话罢了。老大这脑子，他怎么就不想想，他苦练几年还在二等上造扑腾的实力，如何瞒得过天赋实力远超他的老二？偷听？他当老二是吃素的？”
他讥嘲道：“沈君惯会狗拿耗子。”
他帐下的僚属，最初都是少时结交的天海世家子，这导致吴贤高度依赖他们的支持，甚至是受他们掣肘。也因为这原因，对帐下派系抱团，他也没很好办法解决。
凑巧，陶言也是这么想的。
西北大陆的气温回暖得慢。
倘若吴贤计较，赵奉最轻也要被申斥。
“你这狗鼻子，嗅着味来的？”
吴贤抱怨的话跟倒豆子一样。
他一肚子郁闷和火气。
赵奉一时有些懵。
赵奉自知越线，寻了借口退出。
“那这随侍究竟是谁的……”
赵奉：“……”
二公子对那些庶出弟弟的优势就只剩一个“嫡”，而所谓嫡出庶出，二者差距也就那么回事，因为他们身份地位是随着吴贤来的，又不是随着母亲走。既然可以不顾礼法，不选择更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反而选嫡次子，那么也可以抛弃礼法选择庶出儿子。
话题陷入了僵局。
老友正用那柄铁质扇柄捅着炭火，冲着火堆扇风，火堆上面咕嘟咕嘟煮着蘑菇汤。
但赵奉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大公子。
反观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奉：“你说对了！”
陶言呵呵冷笑一声，阴阳怪气：“是是是，在座只有你沈幼梨是真君子，吾等皆是小人。只是，沈君子做戏也做得过了。手伸得长，连不是自己治下的庶民也体恤忧心。郑乔都不担心的事情，你操起这个心。”
但很快，沈棠和陶言顾不上吵架了。
章贺看着底下乱糟糟一幕，再度心累。
问道：“是坚壁清野么？”
吴贤脸色难看得好似生吞苦瓜，含着火气：“我如何不明白？但老大扶不起来！”
赵奉骂道：“你这老货钻钱眼儿了？”
还非常有自己的主见。
他立在原地，抬头看着天边的残月，呼出一口白雾。莫名的，赵奉感觉自己的心头好似压着什么东西，有些喘不过气。赵奉松了松衣甲，没有回到自己营帐，去寻老友。
“莫不会是……二公子的吧？”
文士给了个形象的比喻。
先前说过，在两百多年的人工改造之下，燕州境内地势整体偏平坦，只有朝黎关一道人工天险可依仗。朝黎关一破，剩下半州之地中门大开，成了毫无保护的“羔羊”。
但万万没想到——
赵奉倒豆子，如此如此，那般那般，最后总结道：“不知何故，心头难受……”
赵奉的CPU差点儿烧干了。
吴贤头疼两个儿子的问题，他的“棠棣之交”，沈棠的日子也过得鸡飞狗跳。她那一路的队友是章贺、钱邕和陶言。平时还能眼不见为净，可一旦涉及正事还是要接触。
赵奉灵敏嗅到了肉香。
还不忘下一道言灵，保护客户隐私。
文士斜眼乜他：“付钱？”
深夜的温度更是冻得人双手发僵。
辗转反侧了一夜，她还是打算试探一下章贺的口风。章贺跟盟主黄烈走得近，章贺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黄烈的态度。只是她刚起了一个头，便遭到了陶言的嘲讽。
赵奉想到大公子那样子，心下摇头。
这坚壁清野的目的，不为防御，更多的是给联盟军制造麻烦，真是损人不利己！
这些粮食不是联盟军续航回血的粮食，是燕州本地庶民救命的粮食！思及此，沈棠便觉得脑中有一根弦在突突乱跳，随时在崩坏的边缘试探。倘若联盟军不管，一年没有收成的庶民日子如何，她几乎不敢想象……
奈何两人头上都压着名为“大局”的包袱，暂时还干不起来。章贺扮演着居中调停的和事佬角色，负责灭火，钱邕负责吃瓜。
吴贤看出赵奉脸上细微的表情，无奈道：“老大那个鹌鹑似的脾性，不适合。天赋平庸也就罢了，毕竟不是哪个主公都要像沈幼梨那般冲锋陷阵杀敌，倘若性情谋略出彩，哪怕老大只是普通人，也会有人效忠于他，可偏偏性情也平庸，听他舅舅摆布。”
虽说坚壁清野是非常正常的御敌手段。坚守壁垒，可以让敌人难以进攻阵地，也断了敌人从己方地盘获取粮食补给，尽可能降低续航。即便地盘丢失，敌人也别想得好。
他就不该来的。
言灵抢救蘑菇肉汤很及时。
赵奉此时的脸色，比被火舌舔舐的陶锅锅底还黑。文士舀了口蘑菇汤尝尝咸淡，漫不经心道：“这事儿，你还是别掺和了。大公子能活到现在，脑子至少比你聪明些。”
吴贤冷冷问：“你猜？”
陶言嘴欠，一天不找骂就不痛快，明知道沈幼梨会发疯，还乐此不疲。不过，沈棠这么莽也出乎章贺预料。敌人坚壁清野会给己方带来什么麻烦，大家伙儿心知肚明，但都默契装聋作哑。谁知道沈棠会主动戳破，将大家伙儿都无视的问题端到明面上来。
如何解决饥荒？
最粗暴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拿出粮食。
问题来了——
谁出粮？
_(: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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