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离点了头,仍赞叹地望着远处。
戚朝夕的目光也没从他身上移开,又道:“天底下还有许多比这更好的风景,以后我带你去看?”
“……”江离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无言良久,在衣袖的遮掩下悄悄拉住了他的手,才低声道,“我很想答应你。”
戚朝夕握紧了他的手,闻言心念一动,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他的手腕,情不自禁道:“江离,我在想……”
“到了。”虚谷老人突然出声,他和江兰泽走在前方,已停在了一人多高的山洞前,洞顶以朱砂描出了篆体的‘神仙洞’三字。
江离看去一眼,复又转向戚朝夕,问道:“什么?”
戚朝夕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没什么,一打岔就把话给忘了。”
两人不露痕迹地松开了相握的手,跟着走到了洞口前,洞窟内高阔幽邃,婉转曲折,一眼望不见头。戚朝夕捡起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石头抛进洞中,石头骨碌碌地往深处滚去,除了回荡的响声,什么也没惊动起。
“这就进去?”虚谷老人问。
“走吧。”戚朝夕道,却见江离正警觉地环顾四周,便随之往山林中瞧了一眼,“怎么了?”
江离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没有吧。”江兰泽转头张望,周围林木不复夏季的繁茂,瘦枝疏叶间并不足以藏人。
戚朝夕没说什么,抬手揽住江离的肩头,走入了山洞中。神仙洞内阴冷晦暗,勉强视物也只能看见粗粝的岩壁,可往深处走,前方反而透出了一丝白光,走得越近,那光越明亮,仿佛刺破黑夜的一道曙光。
待他们转过最后一道弯,视野豁然开朗,面前的溶洞宽阔得如同大殿,然而没有人等候在此,溶洞中仅有许多天然生成的石柱,正中的石柱被雕刻成了一个高大雄伟的男人,高抬的手臂贴着洞顶,仿佛是以肩背撑起了这沉沉山岭,溶洞外是一截断崖,天光放肆地涌入,将石像映出了几分神性,崖外的朦胧远山和淡淡雾气也成了背景陪衬。
走得近了,才看清石像的脚下还摆着一只小小的青铜香炉,戚朝夕仰头端详着石像模糊的面容,问道:“这是供的哪路神仙?”
“当地人称它为天父神像。”虚谷老人道,“其中还有个故事,说他是天上神君,因为与凡人女子相恋生子,触犯了天条,玉帝将他和孩子囚禁在此山中,他不忍孩子被囚困一世,便将山撑开了一条裂缝,放孩子自由了。”
“所以他背后的断崖就是被撑开的裂缝?”江兰泽恍然大悟,认真地拜了一拜,“天父在上,求您保佑我父亲安康!我在平川镇耽搁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恶化,一定要等到我回去啊。”
江离默默地凝望着石像,有些出神,然后他观察起了周遭,却没发觉任何异样。
酉时转眼便至,依然无人到来。
想来对方下了战帖相约,总不至于临时反悔,江兰泽沉不住气道:“该不会是咱们猜错了吧?”
戚朝夕靠着石柱,望了眼断崖外的天色,又与江离对视了一眼,道:“再等等看。”
不知过了多久,江兰泽等得无聊至极,想要再开口,忽见江离神情一动,转向了来时的洞窟,他随之看去,岩缝阴影间缓缓流出了一道蜿蜒黑痕,像是哪里渗了水,不等走近细看,黑痕猛地吐出了殷红的信子。
江兰泽惊叫出声:“蛇!”
正应了他这声喊,蛇腹贴着岩壁摩擦爬动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细长的小蛇不断从洞窟冒出头来,密密麻麻地铺满地面,一股浊流似的朝溶洞迅速涌来。
江兰泽浑身汗毛直立:“怎么又是蛇?!”
“少庄主,看来你跟蛇很有缘啊。”戚朝夕拉起江离腾空一跃,踩在石柱的突起处落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突变的局面。
“我才不要这缘分,放过我吧!”
江兰泽头皮都快炸了,拔出剑来,恨不得乱砍一通把蛇群剁碎了,却被虚谷老人给强拽到了石柱上:“这些都是毒蛇,不要轻举妄动。”
江兰泽只好欲哭无泪地抱紧柱子,眼睁睁地看着蛇群涌到了脚下空地,一两条小蛇缠住石柱就要往上爬,当即被他挥剑砍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显而易见,这是为我们准备的陷阱。”戚朝夕道。
“可我们刚才也没触动什么机关啊?”
戚朝夕竖起手指,示意他们去听,在蛇群嘶嘶的叫声外,还有一种急促的声音被洞窟回荡着传来,起初还模糊隐约,而后越来越近,才听出是人的疾奔打斗声。
“除我们之外的第五个人触发了陷阱。”
江离紧盯着洞窟方向:“是洞外暗中看着我们的人?”
“还记得之前我们怀疑般若教和那个神秘江湖人的关系吗?”戚朝夕道,“他们不可能是合谋,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以眼下的情况看,是那江湖人为了对付我们而刻意顺应般若教的计划,但般若教怎么会让他白占了便宜。”
江离顿时明白过来:“那封战书是般若教下的?”
“是,否则直接把战书送到我们手里就行,何必在大堂中闹得众人皆知,这是为了让那江湖人也收到消息,免得他缺席。”戚朝夕挥剑扫下了几条快爬上石柱的小蛇,“那江湖人见我们进了山洞,却半天没有动静,免不了进来一看究竟,这时陷阱才被触发。”
“居然还有能分辨出几个人的机关?”江兰泽惊讶道。
戚朝夕道:“当然没有。”
“那你说的是什么触发陷阱?”
“这意味着般若教也在附近。”洞窟中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戚朝夕道,“小心点,免得被坐收了渔翁之利。”
江离握紧了剑,早已蓄势待发,下一刻,果然一道人影闪出了洞窟,手中的不疑剑迎光映出了一束寒芒。
江离当即纵身袭去,于半空中拔剑出鞘,长剑一声清越鸣啸,他旋身直斩而出!
来人正是先前交手的那江湖人,眼看凌厉剑气直逼面门,他顾不得满地毒蛇,俯身一扑躲了开去。在他背后,一条足有碗口粗的黑蛇扑追上来,大张的血口正迎上江离的剑,腥气扑鼻。
这一剑若是落下,整个人也得跟着进了蛇肚子,江离微微一惊,想要后撤却无从借力,便一翻手腕将长剑转了方向,打算再与蛇硬碰硬一回。
间不容发之际,江离腰间一紧,被带得飘然而起,戚朝夕一手揽着他跃至高处,抬腿踹在了黑蛇的上颌,踹得黑蛇往一旁歪倒,他们借这一踹之力,反折向了最近的石柱上。
而那江湖人甩脱了缠到身上的小蛇,正攀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喘息。
黑蛇晃了晃尖脑袋,恼怒似的嘶声叫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