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楠搓搓手,低下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琥珀也不催促,看着前方。阶梯教室有点像电影院,从前往后,一层比一层高。最前方是讲台,讲台边有架立式钢琴。显然,盛骅讲课时还会演奏。导聆课,应该会涉及各个作曲家的作品,难道他每一首都弹吗?琥珀不屑地撇嘴,这钢琴不会只是个摆设吧!
“对,我们也很特别,我们的特别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沙楠终于开了口。
这个回答太意外了,琥珀兴致勃勃地听着。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华音青乐团对外招聘,指挥是校长,大伙儿都报了名。我们三个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心里面有点难受,就一起出去喝了点酒。小季,就是季颖中,他酒量很浅,酒品还奇特,喝醉了就爱哭。一杯酒下去,他就开始迷糊了,‘呜呜’地哭起来。隔壁桌坐了两个女生,笑话他娘们兮兮的。他跳起来,拿了个酒瓶就砸了过去。人家桌上也有男生,有一个冲过来揪住他的衣襟就是一拳。我们忙上去拉架,他们以为我们三个打一个,一窝蜂地全过来了,然后就是一场混战。餐厅老板吓得报了警,盛骅那天恰好也在那儿吃饭,听警察问话时,我们说是华音的,他就走了过来。哎呀,你不知道他的气场有多强,给那些人普及了手对演奏家的重要性,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他说演奏家的这双手就像歌唱家的嗓子一样,同生命一样珍贵,爱护都来不及,怎会冒着骨折的可能性主动去打人?可是他们今天却打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要自卫。最后那帮人向我们道了歉,还贴了医药费。回华音的路上,我们向盛骅道谢,他说不用,接着他说我一直想成立一个弦乐三重奏,就你们三个吧!”
“就这样?”说不通啊,帮了他们,还给他们机会,他们可是连一个学校乐团都没资格进的,就算不是学渣,也差不多算垫底了。不过,手对于演奏家确实非常重要。琥珀想起刚才盛骅在书记办公室小心擦手的样子,那是很多演奏家的习惯动作。有的人还会在洗手后涂抹护手霜,以保证手指的柔韧性。
“是啊!”沙楠也是一脸的迷茫,“我们三个说他就是圣父转世,不仅给我们机会,还给我们编曲。”
“编曲?”
“盛骅说,那些原先专为某种乐器而写,后来被改编成弦乐的作品,有的很粗糙,不能照本宣科。他给我们演奏的都是他重新改编的。”
“《哥德堡变奏曲》也是吗?”
沙楠点头,笑道:“你有没有听出一点不同?”
琥珀白了他一眼:“我只听出你拉得一塌糊涂。你们什么时候合奏?”似乎了解盛骅多一点,越发觉得这人像个谜。她查过维基百科,竟然没有他的资料。
沙楠叹气:“我们三个想凑一块儿挺难的。像刚才,秦笠去打工了,唉,有女友的人,可怜啊!家里给的生活费有限,要陪女朋友吃饭、看电影,还要在这个节、那个节的送个小礼物,不多打几份工怎么办,去抢银行吗?他女友是跳芭蕾舞的,很漂亮,叫赵怜惜,我们叫她赵飞燕,那腰细得……啧,真的是不盈一握。小季出去躲人了,有个作曲系的学姐在追他,那个学姐高大威猛……真的,我没骗你,她比小季高半个头。他俩在华音里,就是真人版的汤姆与杰瑞。”沙楠一拍大腿,“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晚上我们一块去吃烤串吧!”
“烤串是什么?”琥珀问道。
沙楠:“……”
烤串,就是用竹签把处理过的各种肉片、蔬菜穿起来,放在烤架上烤。可以请店小妹来烤,也可以自己动手。沙楠耐心地为她解释了一遍。
店铺很小,屋内屋外都是人。沙楠说必须坐在屋外,这才是吃烤串的趣味。他还很体贴地对琥珀说道:“吃这个很适合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因为用不到筷子,直接用手。”
琥珀四下环顾,确实没人用餐具,一大盘食材直接端上来,各种串堆在一起,想吃什么烤什么,倒是挺方便。要是米娅在这儿,必定要各种嫌弃,怎么可以在这种乱糟糟的环境里吃饭呢?这些人的行为这么粗鲁,这里的食品卫生肯定不达标,这些……可是琥珀发现自己没有一丝排斥。不用穿礼服,不用遵循餐桌礼仪,即使大声说笑也不会被人用谴责的眼神瞪着。总的来说,就是自由自在,她很喜欢。
两人刚找好位置,秦笠和季颖中就到了。还好,这两人看到琥珀不会像沙楠那样一惊一乍,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便像和普通同学一样说笑起来。他们心里也有疑问,但没表现出来。也许和被神化的盛骅待久了,就会觉得神也就那样。又或许是琥珀的年纪太小,他们没办法把她当女神看待。瞧她坐在那儿,东张西望,有些兴奋,就是一个第一次出来吃烤串的再普通不过的小女生。
秦笠是从家教学生那儿直接过来的,还背着琴。他头发剪得很短,穿一件黑色的厚呢大衣,看上去是很稳重、很会照顾人的那种人。季颖中则是典型的艺术生长相,苍白瘦削,寡言,头发长得像错过了几个理发周期,气质有些忧郁。他身上那件大衣,与其说是大衣,不如说是个超大的茧,茧上剪了个口,露出他瘦长的脖子,很是瘆人。他这样子让琥珀想起大提琴家杜普蕾,那个像烟花般的女子,她最后一次公开演出时已经病得很重了,人瘦成了一小团。她坐在舞台中央,大提琴搁在身前。看上去不像是在拉琴,更像是整个人死命地抱着那把琴。那琴就是她的一盏灯,灯光摇摇欲坠,这时如果吹来一阵风,那灯就灭了。
感觉到琥珀在观察自己,季颖中的脸“唰”地红了,有些手足无措。他扯了下秦笠的衣袖,拉他一起进去点菜。
秦笠应了声,沙楠跟着跳起来,搭着两人的胳膊:“我也要去。”
秦笠微笑着拨开他的胳膊,问琥珀:“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我都可以。”
单从性情上,这三人恰是弦乐三重奏的最佳人选。沙楠活泼的性格,很适合小提琴华丽的旋律;中提琴平和内敛、均衡稳定的节奏,与秦笠很是相似;而季颖中与大提琴宁静流淌的音色也没有冲突。这三人又是朋友,彼此相互了解,有着常人没有的默契,如果合奏的话,音色容易协调。独奏强调的是灿烂的琴技演奏,而合奏要求的是一种平衡内敛之美。
盛骅不是无缘无故地选中他们的吧,如果他们琴技相当的话,那就更好了。琥珀想到沙楠的琴技,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外的用餐区域比屋内宽敞多了。天气寒冷,店家支了一顶顶帐篷挡风,也就是意思意思,其实没什么大用,既挡不住风,也遮不住烟。琥珀坐了一儿,就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包括头发丝儿都是一股烟熏味。隔壁桌坐着两个小孩子,像是兄妹。妹妹被烟呛得直咳,还坚持坐在那儿,一口一口地吃着烤蘑菇。大概是太好吃了,酱汁流了一下巴。哥哥用纸巾细心地替她擦着,让她慢点。她点点头,朝着哥哥眯眼笑。
“教授,你有兄弟姐妹吗?”沙楠点好菜过来,一眼就看到琥珀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人家兄妹。
琥珀收回目光,摇摇头,忍不住又看过去一眼:“但我有香槟和玫瑰。”
“是你的小伙伴?”沙楠拉过凳子,挨着她坐下。
琥珀骄傲道:“它们是两条美丽的阿富汗猎犬。”
在对面坐下的秦笠和季颖中没忍住,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沙楠吃惊地张大了嘴:“是不是传说中那种长发飘飘、拥有复古又时尚,高贵又神秘气质的贵族犬?”
琥珀笑了:“没那么夸张,不过它们确实很漂亮。”
沙楠心道:不止漂亮,还很贵。
“你很喜欢它们?”
“它们记性不太好,我不常在家,有一阵子不视频,它们就不记得我了。”琥珀又看向隔壁桌的兄妹,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根串了,妹妹嘴里说着“我饱了,哥哥吃”,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串。哥哥把串刷上酱,递到妹妹的嘴边,妹妹张大嘴巴,咬了一大口,哥哥笑了。琥珀不由得跟着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三人面面相觑,她这是饿了吗?
店小妹的速度很快,一手托盘,一手拎着扎啤酒,颠颠地跑了过来,利落地点上火,在烤架上刷上油。沙楠挥手,让她忙去。随即拿了一把骨肉相连,往烤架上一放,不一会儿,肉的香气就四散开来。
琥珀也拿了串椰菜往前一放,没想到烤架很烫,她差一点被烫着手指。
秦笠笑道:“你坐着,我们来烤,这是有技巧的。”
“不只要技巧,还要掌握火候,蔬菜和肉烤的时间也不一样。”沙楠用夹子翻动着骨肉相连,确定熟了,放到空盘里,一串串刷上酱,拿了根递给琥珀。
琥珀看着骨肉相连外面那黑乎乎的酱,看着沾满油的竹签,有些犹豫。
“快啊,这个趁热才好吃呢!”沙楠瞪眼说道。
季颖中从“茧子”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为琥珀包住竹签。琥珀道了声谢,问道:“这个酱是什么做的?”
沙楠已经在吃第二串了,口齿不清道:“老板的独家秘方,不外传的。”
琥珀看看吃得很欢的三个人,用舌头舔了下酱汁,有点甜,有点香,还有一点辣。她咬下一口骨肉相连,别说,真的很好吃。
“教授,你知道烤串为什么会这么受大众欢迎吗?”沙楠一字排开四个杯子,开了瓶啤酒,“咕咚咕咚”全给满上,“在这儿,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朋友们一块吃烤串,友谊更上一层楼。恋人们,特别是恋情未满时,烤一会儿串,看一会儿星星,说说悄悄话。如果不想说话,就温柔地给对方烤烤串、刷刷酱,你的给我,我的给你,不时对看一眼。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吗?”他朝琥珀抛了个媚眼。
琥珀一口肉含在嘴里,突然不知道是咽还是不咽。
沙楠把杯子一一递过去:“不过热恋的时候就不太适合来吃烤串了,那时得去吃火锅。两个人一个锅,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口水交融在一块儿,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做这么亲密的事,是不,教授?”
琥珀还是把肉咽了下去,大概是咽得太快,她打了个嗝,然后又打了一个。
沙楠大笑,端起啤酒,建议道:“来,为了欢迎教授漂洋过海来到华音,咱们干一杯。”
四人都站了起来,齐齐喊着:“干杯!”
一杯啤酒下肚,琥珀的嗝停止了。秦笠问她要不要吃点鱿鱼,她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脖子,不知为何感觉有点痒。
秦笠的位置正对着琥珀,店家在外面拉了个大灯,灯光还算明亮。一杯啤酒应该不算什么,秦笠瞧着琥珀的脸像是红了,然后,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一个个疹子。他凑前了点,失声道:“琥珀,你没事吧?”
“我、我……”琥珀张了张嘴,她不只是感到痒,还感觉呼吸不畅,接着,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起来,她一把抓住身边的沙楠。
沙楠吓呆了,高声叫道:“教授,你怎么了?”
琥珀想回答,可眩晕来得如此之猛,她连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开就休克了。休克前一秒,她心想:这下那个讨厌的盛骅又不知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呢!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却能把《野蜂飞舞》弹得飞起来。对于自己的琴技,他自信满满。他是要参加肖邦选拔赛,但他想让盛骅看到,他会的不仅仅是肖邦。
盛骅今天一共听了十份录音,见了六个选手,满耳满眼都是肖邦。突然听到这么激烈的曲子,盛骅眼前蓦地一亮。
肖邦虽然留下大量的作品,但对于古典音乐来讲只是沧海一粟。大部头是德奥派的作品,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海顿、舒曼等等,都是德奥的大师。一个钢琴家,如果只弹德奥派的话,还可以成为超一流的大师,可如果只弹肖邦,就太过“偏科”了。
盛骅考虑了下,下节导聆课就讲讲肖邦吧,讲讲怎样正确地看待肖邦。
少年的琴技过初选是没问题的,在选拔赛上能不能突围,要看同期其他选手的表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拿到华沙的决赛资格。只要去了华沙,无论拿没拿到奖,都会受到演出商们的注意,说不定就会得到演出的机会。
盛骅其实并不愿做评委。校长说,汉诺威的键盘乐专业怎会在各大音乐学院里排名第一?那是因为他们家好几个教授是几大钢琴大赛的评委,凭着这个,人家自然就能招到好的生源。你也要成为咱们华音的一块行走的招牌,至少在肖邦这块,就算不是世界级的,也要是亚洲级的。好吧,这下亚洲只要和肖邦有关的赛事,组委会、选手,都会找上他。也不知华音的生源有没有因而好起来,不过留学生倒是多了不少,连琥珀都来了。
盛骅唇角微扬,看向少年:“一旦得奖,你有什么打算?”他不希望少年直接走进职业演奏的行列。当钢琴成了职业,在很多方面就会被束缚住,比如被市场左右。当你去迎合市场,你的琴声就会变得匠气。
“我的目标是柏林,我想像你一样,成为邓普斯大师的学生。”少年情绪激昂地回答。
盛骅失笑,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一款游戏就叫《目标柏林》,那是他唯一会玩的游戏。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时间玩游戏,但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时期。虽然每天也会练会儿琴,却静不下心来,玩游戏能让他暂时忘却眼前的一切。
“邓普斯大师并不在柏林。”
少年一愣:“他不是在汉诺威吗?”
“是啊。不过汉诺威在下萨克森州,从柏林坐火车过去要近四个小时。还有,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老师不是邓普斯大师。”那时,他的老师是江闽雨。估计很多人不知道,他二十岁后,邓普斯大师才主动提出收他做学生。那个胖老头很怪异,找上门去的一律拒之门外,被他看中的,哪怕是别人的学生,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抢过去。
少年终于像个少年的模样了,茫然地眨着眼睛,不知道盛骅为什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不要走别人走过的路,因为每个人的脚都是不同的。”
盛骅送少年出门,告诉他的家长,回去好好准备比赛。家长在这儿坐了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盛骅这么肯定的回答,不由得喜出望外,向盛骅谢了又谢。
关上门,盛骅伸了个懒腰,今天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他拿起手机,查看了下邮件,沙楠还没把徐教授的课表发过来。徐教授是教中国音乐史的老师,他想来想去,先给琥珀选了这门课。演奏家不是技术过硬就行,想要更好地诠释作品,还得在其他方面提升自己。像日本那位美女小提琴家,就曾花两年的时间进耶鲁大学进修过世界史。琥珀既然来了中国,了解下中国的音乐史也是有必要的。至于后面的课程,他得抽时间看几场她最近的音乐会视频再决定。
沙楠和琥珀在一起,怕是乐得把这事丢去爪哇国了。盛骅冷着脸,翻出沙楠的手机号准备开训,号还没拨出去,沙楠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哼,还没有不可救药。”盛骅冷哼一声道,接通了电话。
“盛骅,我现在在120急救车上,教授她、她突然休克了。”沙楠惊慌失措,哭腔都出来了。
盛骅的头皮像过电一样倏地一麻,冲出办公室,他才想起自己没有车。裘逸刚好过来找他,他直接把裘逸抓来当司机。又是一辆跑车,比房楷那辆更拉风,更名贵。盛骅想着明天一定要给4s店打个电话,问问他订的那辆车能不能提前取。
裘逸永远是一副随时准备登台演出的打扮,西服笔挺,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和人聊天时张口巴赫,闭口莫扎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懂音乐。谁知道都快毕业了,这家伙连首业余六级的曲子都弹得错音连篇。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家送他来华音是为了多结识一些音乐名流,为他以后进军古典音乐市场铺路。这一点,他完全可以评为优秀,因为他的老师是盛骅。
跑车贵也有贵的道理,跑起来确实快,当然,裘逸的车技也好,只要前面有空隙,就能开出一马平川的驰骋风姿来。
盛骅几乎是和120急救车前后脚地赶到医院。医生正在向沙楠他们三个询问情况。不仅他们仨,烤串店的老板也来了,一再地赌咒发誓:“我们家的食材绝对卫生,营业几年了,从没出过事。我要是说一句谎,天打五雷轰。”
医生问沙楠:“你们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沙楠和季颖中都有点像吓傻了,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就秦笠还算镇定,说道:“我们和她吃的是一样的,就几串骨肉相连,还有一杯啤酒。其他的没来得及烤呢!我们都挺好。”
医生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别人都很好,就她一个人中招,难道是……”
这时,盛骅匆匆从外面进来。
“盛骅!”
“教授!”
沙楠他们三个终于看到了救星,又激动又心虚,盛骅那么忙,他们又给他添乱了。
盛骅只点了下头,疾步走到担架旁,看着一脸红疹还在昏睡中的琥珀,神情一凝。
秦笠忙把和医生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那家烤串店盛骅和他们一起去过,就路边摊来讲,算是比较干净了。如果食材没问题,那么……
“你家的酱里是不是有花生粒?”他问烤串店老板。
老板这会儿不敢死守商业秘密了,老实交代:“是呀,这样熬出来的酱,才会起香。”
盛骅斜过脸庞看着琥珀。他嘴唇紧抿,眼神也变得复杂,一丝深埋于记忆中的怀念在眼中一闪而过。
他对医生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花生过敏引起的过敏性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