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勾勒,笔法拙朴,线条二三便勾勒孤山明月、旧寺枯枝。
竟是一幅意趣小景。
“取些朱砂来。”她使唤起天子也毫不客气。
红点缀于枯枝,令一幅意境孤冷的画作顿时鲜活起来。她笔意清绝画技老道,应是受过名师指点,包括之前她送的那副江山图,意气磅礴浩瀚江海,也当得起一句极好。
“原来是孤山月下赏红梅。”
拓跋泰瞥见旁边还有一小摞画,随手翻看,见到的皆是登楼观柳,高楼望桑一类的场景。
“贵妃画艺了得。”他打趣,“朕觉着宫里不用养画师了。”
崔晚晚嗔道:“陛下是属貔貅的不成?抠成这般,连画师的月例也要省!”
“没办法,谁叫朕没钱。”拓跋泰现在脸皮厚,竟打起了当面首吃软饭的主意来,“穷困潦倒,也只能在贵妃这里讨口饭吃了。”
难怪天天赖在长安殿不走。
崔晚晚作势要揪他耳朵:“不许在这儿白吃白住。”
“哪里白吃白住了?”拓跋泰偏头一躲,笑得别有深意,“难道没有把娘娘伺候好?芙蓉膏用完三盒了吧。”
“拓跋泰!”
沾着朱砂的笔掷过去,龙袍绽放点点梅花。天底下也只有崔贵妃敢直呼圣人名讳,还敢动手。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拓跋泰学习能力卓绝,如今再不是当初那个经不起撩拨的愣头青了,反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掸掸龙袍:“晚晚这双猫爪子又该磨磨了。”
崔晚晚吓得拔腿就跑。
还没出房门便被逮回去,如上次那般绑住手脚捆起来,扔上拔步床。
她上一刻还盛气凌人,转瞬便双目盈泪我见犹怜:“您饶了我吧。”
拓跋泰嘴角噙着冷笑:“叫朕什么?”
崔晚晚试探:“陛下?”
他摇头,已解下九环玉带。
她连忙改口:“阿泰——”
他还是摇头,又脱了外袍,露出宽肩阔胸劲腰。
崔晚晚惧得双腿发软,赶紧唤了几声“好哥哥”。
“都错了。”
拓跋泰欺身而上,不知从哪儿扯来纱巾覆住她眼帘。
眼前漆黑一片,崔晚晚不知他意欲如何,只觉得耳旁蛰伏着一只凶兽,气息雄厚粗野。
吻轻轻落下。
“叫夫君。”
“晚晚,我是你夫君。”
……
今日巫山未来疾风骤雨,而是绵绵一场春雨,润物细无声。崔晚晚在起伏沉浮间,朦朦胧胧体会到些许不同以往的缠绵情意。
大红罗圈金幔帐仍紧紧合着。
崔晚晚倚在拓跋泰怀中,难得的温柔小意。她手指在男人胸膛画圈,闷闷道:“陛下明日就该搬回去了吧?”
前朝后宫密切相关。户部崔尚书刚一提出“均田之法”,皇帝就来了长安殿,连住数日专宠贵妃。而不表态的江家以及其他旧魏士族,送进宫的女儿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
拓跋泰玩得好一手敲山震虎。
他捉起纤指轻吻,倒也不回避自己的打算,道:“没那么快,估摸还有几日。”
眼见崔氏炙手可热,同为旧魏士族,王氏袁氏自然不甘心屈居人下,这两日接连递了折子,表示愿意把族中田产上缴朝廷。但是还不够,拓跋泰在等,看江肃还能沉住多久的气。
也许是这几日拓跋泰对她柔情太盛,崔晚晚有些不舍,心里也堵得慌,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并不再说话。
拓跋泰难得见她情绪低靡,想起方才她画的内容,皆是四季流转,豪门贵女爱做的一些闲事,猜测她许是觉得困在长安殿无聊。
思忖片刻,他问:“去不去坐船观景?”
“现在?”崔晚晚迟疑,“可天都黑了。”
拓跋泰来了兴致,说动就动,立马起身穿衣:“正好观星赏月。”
长风万里,芳林献霜。京城入了十月,那是一日冷过一日,估计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降下初雪。
皇帝贵妃突发奇想,大晚上要去太液池泛舟,搞得宫女内侍人仰马翻。佛兰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喜鹊绕梅的银质手炉,匆匆往里面添了几块炭,又给崔晚晚换上厚衣裳,再披上青缎斗篷,直把人裹得像个包袱。
崔晚晚哭笑不得:“这才什么季节就穿这般厚,我只是去泛舟,又不是要爬雪山。”
“外头夜深霜重风还大。”佛兰对这种小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嗤之以鼻,以为这是崔晚晚的主意,数落道:“您胡闹就罢了,陛下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大晚上坐船吹冷风,真亏您想得出来!仔细冻着了回来又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