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怔住,夜风拂过,他打了个寒颤。
一双手搂住了他,炙热的体温将他包围,附于耳边的声音清朗而温和,“人是很神奇的种族,生来弱小,却极具灵性,也由此衍生出了各种邪魔外道,将人作为祭品或者材料。”
“这张聚煞符也是如此。”
顾长庚抱紧怀中的人,轻声叹息:“一般而言,制符需要的符纸与符咒品阶有关,品阶越高,符纸就越昂贵。像这样一张极品的聚煞符,单是符纸,便要一千上品灵石。”
“而现在,仅需一个凡人的性命,甚至都不需要符文师劳心劳力,就自然而然的成符,就像……印钞机一样。”顾长庚讽刺的勾起了嘴角,“我敢保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墓地收货。”
谢明夷转头与他对视,认真问道:“凡人的性命,真的不值钱吗?”
顾长庚:“那要看在谁眼里。”
若在寻常百姓眼里,人命自然是关天的,可若是饿急了,似乎也不比一个馒头贵重多少。
在某些江湖人眼里,人命也是可贵的,可有时候却不及一壶酒。
而在绝大多数的官员乃至帝王眼里,人命已经成了一个衡量标准。
所处的地位等阶不同,看待事物的观念也是不同的,而同一等阶里面再作区分,便是善恶了。
好官为民请命,恶官草菅人命。
神明不晓苍生苦,低首拂衣莫惹尘。
而中域的绝大多数修士,都已将自己视若神明。
剑光凛冽,十几座坟墓被劈开,里面皆是一张张被阴煞之气蕴养的极好的人皮。
顾长庚眼眸中泛起淡淡的冷意,这样的极品聚煞符,已经可以作为阵眼,布置一座凶阵了。
“回去吧。”
将坟墓重新合上,顾长庚牵着谢明夷的手,带着他回到了渡厄村。
这个时候,天空雾蒙蒙的,死魂已经渐渐被人皮吸收,肉眼可见的在变得干瘪。
一个老人推开了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村子,如同一个幽灵。
“跟上。”
顾长庚两人尾随在老人身后。
谢明夷:“他已经死了吗?”
“嗯。”顾长庚道,“这种尸傀的炼制手法其实很粗糙,并不能完美控制,而且尸傀的攻击力也很低。”
“他们费尽心思,要的应该不仅仅是一具攻击力低下且无法掌控的尸傀吧?”谢明夷疑惑。
顾长庚点头:“应该有后招,去了鬼行渊便知。”
说话间,天色已经大亮,尸傀不知疲惫的行走着,渐渐的,冷风送来了阵阵银铃声。
顾长庚停下了脚步。
不需要继续往下走了,他已看见了前方犹如实质的阴气——
鬼行渊。
仿佛一个血盆大口,里面是黑漆漆一片,似乎藏着极致的邪恶与绝望,尸傀一步步的踏入其中。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串白骨制成的响铃,悬挂在一根干枯的树枝上,风儿吹过,它便发出空灵悠远的铃声。
“要进去吗?”谢明夷昂起头。
“怕不怕?”顾长庚低声问他。
在他心里,道侣现在是个小怂包,怕鬼又怕黑。
谢明夷眉眼弯弯,道:“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那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浪了,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顾长庚心中阴霾一扫而尽,心情明媚的眯起眼睛,看向那串骨铃。
他走过去,将其取下。
“这好像是个法器?”谢明夷也凑过来。
“不是法器,是冥器。”
何为冥器?在凡俗里,陪葬物受到阴气蕴养所形成的具有特殊力量的器物,便是冥器。
而在修行界,则是以邪术炼制,专门针对鬼怪的法器。
顾长庚轻轻摇了摇骨铃,鬼行渊深处发出了嘶吼声,似乎有什么要闯出来。
谢明夷嗖的一下躲到男人背后,“他们……是被这个铃铛声吸引的?”
“显而易见。”顾长庚道,“渡厄村的人死后,便会受到铃声的吸引,前来鬼行渊入葬。”
“那、那你别摇了,他们跑出来怎么办?”谢明夷急忙握住男人的手,不让他动。
顾长庚勾唇轻笑:“放心,这里定是有某种限制的,货物既已入库,就没有不关库房门的道理。”
谢明夷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如果尸傀可以随意出入鬼行渊,那渡厄村的那些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再说了,这里风可不小,铃铛一直响个不停,也没见有哪个尸傀出来了。
“不是说我在你身边,你就什么都不怕吗?既然不怕,为何躲我后面,不让我摇响骨铃?”顾长庚冷不丁道。
“……”谢明夷哽住了,支支吾吾,“我……我当然不怕啦,但能避开危险为什么还要面对呢?万一尸傀全跑出来,你又要对付他们,又要保护我,我是担心你太累!”说到后面,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是吗?”顾长庚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道侣。
谢明夷:“……当然是这样!”
“姑且信你一次。”顾长庚随手一抛,将骨铃再次悬挂在原处的树枝上,骨铃再次发出悦耳的铃声。
“还挺好听的……”谢明夷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好听?”顾长庚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弧度,“确实,那制作骨铃的材料应该是取自一位年芳二八的妙龄女子,这个年纪的女子,声若莺啼般清脆婉转,确实好听。”
谢明夷的脸唰的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