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有些抖,按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没有刻意记过他的号码,只在第一次录入时看到过,依然记的清清楚楚。
电话拨出去好久也没有人接,蒋烟一边祈祷他快一些,一边偷偷观察阿姨,急得直掉眼泪。
阿姨端了一盆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蒋烟躲在桌子底下,抱着膝盖,一声不敢吭。
视线里是阿姨的一双腿,她站在桌前分盘,随后端了两盘上楼。
走到楼梯口时,阿姨停顿一秒,她回头看了眼餐桌那边,最终没有说话,转身上楼。
蒋烟继续给余烬打。
而另一边,余烬的手机躺在乡下师父家客厅的茶几上,孤独地响着。
客厅里没有人,余烬待在师父的房间里,陪纪元生下棋。
他几乎每次回来都会陪师父下棋,但不会刻意输给他。
纪元生很喜欢下棋,越难赢越起劲,赢了会得意很久,如果故意输棋被他看出来,他就会生气。
今天余烬状态很不对,下错好几处,完全不是以往的水平。
纪元生抬眼瞧他,“怎么没带你媳妇来,不是特意叮嘱过你。”
余烬情绪很低,薄唇微微抿着,默默把一枚棋子往前推了一格,“她不会来了。”
纪元生往上推了推老花镜,“吵架了?”
余烬垂着眼睛,神色黯然,“师父,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他嗓音很低,“我们只下棋,不说话,好吗。”
纪元生没有看他,往前挪了一步,“我和阿枝第一次吵架时,我可生气了,那个娇小姐,我只不过忘记给她买核桃酥,她就不高兴。”
“我们三天没有说话,我凭什么道歉?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说这话时,还隐隐有些气在心头,好像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小伙子。
“后来还是我忍不住先去找她,她一下就消气了,还说我要是第一天就去找她,我们第一天就和好了。”
余烬没有说话。
纪元生抿了口茶,“后来我们该吵架还是会吵架,但我认错很快,阿枝原谅的也很快。”
茶凉了,纪元生冲门口喊:“阿枝,换杯热茶。”
没有人回应。
他嘟嘟囔囔,说阿枝不知道又跑到哪里贪玩,自己重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余烬没有再去碰那盘象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阿枝喜欢你,她,”余烬心里隐隐难受,“她心里有别人。”
纪元生瞧着他,“你媳妇跟你说的?”
余烬抿着唇,“我看见——”
纪元生打断他,“我问你有没有问过她,她有没有亲口说过心里有别人?”
余烬沉默不语。
纪元生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
“看事情怎么能只用眼睛看,”他将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要用这里看。”
余烬眼睛慢慢红了。
过了会他低低开口,“师父,我对她说了很多很过分的话,她会不会哭。”
也许,她现在正躲在被子里哭。
纪元生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桌子上做了一半的风筝上,“尾巴怎么是红色的?阿枝说要青色的来着。”
他一拍自己脑袋,“幸亏想起来,不然做错了,待会她又要生气。”
他放下下了一半的棋,走到桌子前继续做风筝。
余烬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会,起身回到客厅,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发现上面有几通未结来电,是陌生号码,他拨过去,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纪元生叫他进去帮忙,他放下电话又进了房。
蒋宅里,阿姨在楼上照顾老太太吃药,她的电话依旧放在一楼餐桌上。
蒋烟之前那几通电话没有打通,阿姨很快就会下楼,她匆忙给余烬发了两条短信,删掉拨号记录和已发信息,已经离开那里。
没有人听到来电。
回到房间后,蒋烟没有换衣服睡觉,也没有收拾明天要带的行李,她关了灯,拉开窗帘,坐在冰凉的大理石飘窗上,抱着膝盖,眼睛紧紧盯着院子里那扇大门。
他看到信息,应该会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扇门安安静静,蒋烟的视线转向旁边那堵墙。
不久前,他就是从那里跳进来,带她出去。
那时他特意叮嘱她要小心,不要被家里发现,她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