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之中,张超的年龄最小,性情也最为跳脱,他第一个发出了感慨之声。“我与袁本初、曹孟德是老友,他两人练的兵,我都看过。曹孟德练兵长于骑射,日夜兼程,千里奔袭,是一等一的强军。袁本初善聚人心,无论什么样的兵,一到他手上,不出三五个月,立刻就军容整肃,弓马娴熟,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今日观之,曹孟德和袁本初练出来的精兵,在温王面前,如同烛光比之日月!”张邈是当世大侠,性情疏阔爽朗,当即便脱口而出了。
臧洪皱着眉头,看看张超,再看看张邈,嘴巴张了张,终于没有开口。陈宫何等聪明,早就看穿了臧洪的心思,当下将嘴巴贴近陈宫的耳边儿低声说道。“子源,你可是为了温王迟迟不出兵救援而心中不忿?”一听这话儿,臧洪立刻就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惊诧之状。
“子源,你秉性刚强,至情至性,这是你的长处儿。可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长处的对面儿就是短处。譬如,你秉性刚强,就不会学人家低三下四,至情至性,就不会玩弄阴谋诡计。这些,可都是入仕为官,将兵作战的大忌呀!”说到这里,陈宫大有深意地看了臧洪一眼。臧洪秉性刚强、至情至性不假,可是这不代表他不聪明,转瞬之间,他就全明白了。
“公台兄!请受臧洪一拜!”臧洪整肃衣冠,向着陈宫兜头一揖,他已经汗透重衣了。
“子源,说句实话儿,我军在昌邑附近埋伏已经数日了!”中军大帐之中,中书令贾诩一手端着茶盏,徐徐饮了一口,这才惬意地放下了茶盏,这才徐徐说道。话终于说完了,他徐徐抬起双眼,一一从张邈、张超、陈宫的脸上扫过,最后才定在了臧洪脸上,再也不动了。
“敢问中书令,温王是要看着我等在昌邑城中战死吗?”臧洪猛地甩开陈宫拽着他衣襟儿的手,向前一步,两只眸子目光炯炯地直视着贾诩的双眼,毫不退缩地问道。此时此刻,他的量子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暴露,双目赤红,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可见是愤怒到了极点。
“子源稍安勿躁!在我贾诩心中,本来就是想让你们战死在昌邑城中的。何也?我贾诩为的,便是这天下谁属?和整个天下相比,你臧子源的死轻如鸿毛。不但是你,我贾诩也是如此。若是在昌邑拖上袁本初三日,待平章事取了青州,灵骓将军和韩文约断了曹孟德、刘玄德东逃南窜之路,此战定能生擒或者阵斩袁本初、曹孟德、刘玄德三人!天下就大定了!”
贾诩微微一笑,双目从臧洪的脸上移开,透过重重的帷幕,望向正东方向。“可惜呀!温王沉不住气,说:‘臧子源忠义之士,即便是晚统一天下几年,也一定要救他!’如此一来,只收拾了一个袁本初,那曹孟德和刘玄德奸狡如狐,闻听我军大胜之后,定会抛下一切,远旸千里!若是被他两人取了荆州、亦或是益州,这天下就从此多事喽!小民百姓惨了!”
“昔日,项羽击退侵犯东河的汉军彭越部队,回驻东广武城,隔广武涧与汉西广武城对峙,两军相守数月。正当此时,彭越几次返回梁地,断绝了楚军的粮食供应。项羽害怕了。特地安置了高高的案板,把高帝的父亲放在上面,对高帝说:‘现在你不赶快投降,我就烹了你的父亲。’高帝说:‘我与项羽曾经一起以臣属接受楚怀王使命。还都说:你我约定为兄弟。我的父亲便如同你的父亲了,你一定要烹煮你的父亲,到时候儿请分给我一杯肉羹。’项羽勃然大怒,准备杀了太公。项伯说:‘天下的事情往往未可预料,而且争夺天下的人都是不顾念家庭的。你虽杀了高帝的父亲,不会有一点好处,只能加深祸害而已。’项羽听从项伯的话,没有杀烹太公。”说到这里,贾诩转过脸来望向臧洪,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徐徐开口说道。
“子源,你仔细想想,告诉我,比之高帝,温王何如哉?胜,则如何?不胜,又当如何?”
听闻此言,臧洪的一张脸,从红变紫,又从紫变黑,好似百戏之中的变脸绝技一般。
有顷,臧洪长出了一口气儿,向着贾诩兜头一揖。“文和兄的苦心,臧洪方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