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建安三年,八月初一,巳时,兖州,陈留郡的郡治陈留,太守府内,三堂。
新任兖州都督张邈和新任兖州牧陈宫两人正俯身对着一幅硕大的地图措置军务。自从两人纳土归降,获封为兖州都督和兖州牧之后,就知道曹操定然会发大兵来攻。从下定决心纳土归降的那一刻开始,两个人就开始措置兖州防务了。自然,措置军务的重点是东部三郡。
“孟卓,为了争取措置防务的时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在和曹军虚与委蛇。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多则半月,少则七八日,曹孟德大概就要来了。对于曹孟德,我知之甚深,此人最喜用计,料想他还是会故作不知,邀请我二人前往某处商议军国大事,伺机一举擒杀。”
“接到孟德从昌邑发出的命令之时,就是我们举起义旗之时。依我之见,为了彻底让天下的世家大族、清流名士们看清楚孟德的嘴脸,这一次相见,我陈宫还是要去的。只要你还在陈留,他就不敢对我动手。”陈宫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微笑着徐徐说道,恍如没事人一般。
“噫!那怎么成?我张邈才是兖州都督,你留守陈留好了,我去!正好儿再劝一劝他。我就不信,他还敢杀了我张邈不成?”果不其然,张邈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他是大侠出身,一生讲究的便是兄弟义气,笑傲江湖。陈宫的提议令他十分不爽,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饶舌尔!怕他曹孟德个鸟儿?我呸!我张邈一生仗义疏财,救济士人无数,还会怕孟德吗?
“孟卓,你呀,就是遇事爱冲动!你好生想上一想,正因为你是你是兖州都督,才不能去!我陈宫不过是个文官,他杀了我也不济事!再者说来,曹仆射派他的副手钱枫陪我前去,即便是给孟德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钱枫,可是正四品上的司闻曹提举,他的背后是温王和数十万甲兵!”陈宫不急不恼,一如往日的雍容,徐徐说道。这下,张邈再没有异议了。
此时此刻,曹孟德最担心的就是,温王吕布麾下的汉军对对他出手。汉军拥兵数十万,若是决意出战,恐怕曹孟德手中的那几万兵马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若他是曹孟德,宁愿乖乖儿地放过陈宫,也不愿意触怒强邻。“着呀!咱俩一起去!左右有司闻曹护驾,怕他个鸟儿!总不能人家出招,咱们躲着不接吧!如此,让天下英雄如何看我张邈?”张邈朗声道。
“好吧,便如君言!”陈宫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此行左右是有惊无险,莫不如成全了张孟卓的一世英名。和本朝的清流名士们相似,本朝的侠客们最注重的便是自己的脸面,为了一句然诺,虽九死而不悔。太史公曾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可谓一言以蔽之。
两个人措置了这件大事儿,就开始对着地图沉思起来了。这一趟鸿门宴,可谓是刀光剑影,危机四伏,但是,究其实际,不过是口舌之争罢了。最重要的还是要真刀真枪见个高低上下。两个人屏气凝神,对着一幅偌大的地图出神。终于,陈宫清清嗓子,轻咳一声开口了。
“若我是孟德,就会对定陶围而不攻,亲自督率轻骑,昼夜兼程,直抵陈留城下。如此一来,我军猝然遇袭,定会惊慌失色,大溃奔逃。若是再同时派出细作,潜入陈留城中造谣惑众,在曹军抵达之时趁乱打开城门,那就更麻烦了。这陈留城,可是曹孟德的老巢所在,城中富商大户、官吏将士,和曹军都有极深的渊源,曹军卑辞厚币求之,自然会有人动心的。”
陈宫手中的小木杖,缓缓东昌邑一直向西,划过定陶、冤句、济阳,最后重重地点在了陈留之上。一听这话儿,张邈不由得有些愕然了。“公台,目前曹孟德屯兵昌邑,昌邑向东一百里是定陶,孟高在那里据守。定陶以西三百里,才是陈留。若是孟德率领大兵,绕过定陶直奔陈留,他就不怕孟高和我前后夹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非也!非也!”陈宫微微一笑说道。“孙子云:兵者,诡道也。用兵有奇有正,曹孟德是当世枭雄,纵观他历来用兵,最喜欢的就是虚声恫喝,造成一种气势汹汹的架势,使得对手惊慌失措。当年,打黄巾时如此,杀吕伯奢全家之时,也是如此。这,大概就曹孟德的诡道吧。依我之见,这次曹军攻打兖州,不打则已,一打就是惊天动地,仿佛泰山压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