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千匹绸缎喂狼?这怎么成?”惊诧之下,老张脱落而出了。可是,在座转瞬之间,他就恍然大悟了。大掌柜的心思真正缜密!这一次大掌柜果断出手,几乎垄断了民间丝绸的四成儿,真正的树大招风。如见拿出五千匹丝绸,去邀买一下人心,绝对是极妥当的措置。
“好!我这就去办!”老张叉手、躬身施礼道。“你掌握一点儿,价格不要太高,控制在两倍左右就行,总得让他们多赚些。那些老弱病残、穷家小户儿的,就半卖半送好了。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嘛。至于那些胡搅蛮缠,拿着不是当理说的,让他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说到这里,玉罗刹以掌击案了,此时此刻,她的脸上满是寒霜,颇有些不怒自威之色。“诺!”老张恭恭敬敬地叉手道。大掌柜手底下的功夫,他可是见识过的,真正是万人敌!据说赵渠帅的功夫,还是大掌柜当年亲手传授的。有人竟敢犯大掌柜虎威,难道是不想活了?
“对了,大掌柜,前些日子,贵霜人围城之时,我们的牲口不是病倒了千余匹吗?幸亏得到医护队和兽医队救助,龟兹城中的数万匹牲口才安然无恙,我们也受惠良多。只是当时战况激烈,医护队和兽医队的袍泽们顾不上告知姓名。今日我去都护府,竟然遇到了,我二话不说,就把他们的瓢把子请过来了!竟然也是一个美貌女子,据说,还是来自并州的!”
老张转身要走之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再次转身,一五一十向玉罗刹做了禀报。一听这话儿,玉罗刹立刻就大喜过望了。对于万里之外的中土来说,西域就是一片蛮荒之地,在龟兹城遇到一个并州故人,着实不易!何况这个从事医护的头领竟然还是一个美貌女子。
“快快有请!”玉罗刹立刻就振衣而起了。趁着老张出去请人的功夫儿,她走出门去,把正玩儿得高兴的赵隐唤回来,就势儿拧了一把热毛巾,将赵隐冻得通红的小脸儿和双手擦干净。然后,她拧着赵隐的耳朵,把他放在榻上。“小兔崽子,玩儿了一天了,赶紧读书是正经!”玉罗刹恨恨地骂道。“娘,疼??????”赵隐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找出了书本儿。
就在这时,只见门帘儿一掀,老张陪着一个身材婀娜刚劲,头戴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的腰间佩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左手儿拉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孩儿,看年纪与赵隐仿佛。“医护队曹婕见过大掌柜!”那女子福了一福,摘下了头上的帷帽,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出现在玉罗刹的面前。“好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我是玉罗刹!”玉罗刹笑着福了一福。
“我是赵隐,赵国的赵,隐居的隐。你叫什么名字呀?”一看到那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儿,赵隐一出溜就下了塌,跑到小女孩儿面前,自来熟地介绍着自己。“我叫张默,弓长张,墨汁的墨。”小女孩落落大方地答道。“一个女孩儿,如何叫张墨?”赵隐满脸诧异地问道。我母亲说,我父亲的脸是黑的,所以就唤作张墨。”小女孩的脸色充满了凄楚。“这么说,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父亲?”赵隐问道。张墨轻轻地点了点头儿。“我也是。”赵隐噘着嘴答道。
“看,他们两个聊得多欢儿呀!赵隐这孩子怪怪的,从来没和别人聊得这样开心过。”老张一拱手,大步流星地去了。玉罗刹的双眼从聊得热火朝天的赵隐和张墨身上挪开,望向曹婕。“他是遗腹子,从来没见过亲生父亲。”“唉!张墨也是,他的父亲是并州军的都伯,脸是黑的。光和七年,随同大司马出征,死在长社一役了。”曹婕叹了一口气,慨然说道。
“我说妹妹呀,你说巧不巧?赵隐的父亲也是光和七年战死的,是在宛城,不过,他是黄巾。”玉罗刹伸出手去,握紧了曹婕的手。“如今都过去了,并州境内,还有几十万黄巾呢!要不是被逼得没活路儿了,谁又铤而走险,去做黄巾呢?你说是不是?”曹婕笑着答道。
“妹妹,我们是商队,你们是医护队和兽医队。既然都要西行,莫不如我们一起走吧。”玉罗刹满脸诚挚地说道。“便如君言!”曹婕思忖了一会儿,终于点头了。“好妹妹!”“好姐姐!”两个人的四只手再一次紧紧相握了。
黄巾渠帅的遗孀和并州军官的遗孀,在远离大汉中土万里之遥的西域龟兹城,就这样戏剧性地相逢了。
这,大概就是他她们两人的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