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儿,在座的所有人顿时便大吃一惊了!噫!想不到严大郎竟然玩了一手儿金蝉脱壳,不声不响儿就给残破不堪的宛城赢得了一天一夜的喘息时间。他所付出的,不过是一条性命而已!在这个“乱离人不如太平之犬”的时代,这个代价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他奶奶个熊!想不到严大郎竟然有如此计谋!俺黄祖佩服!佩服呀!”一向粗鲁不文的黄祖立刻就停止了行动,伸出了右手大拇指高声赞叹道。黄祖并不像表面儿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没心眼儿,他是极聪明的。荆州四大家族蔡蒯庞黄,哪一家都不是白给的,都精明着呢。
严大郎是大司马的嫡亲小舅子,一旦死于自己之手,昭懿夫人严嫣的枕头风儿一吹,大司马还不得亲率大军前来报仇雪恨?方才的那一幕,他不过是想恐吓一下严大郎罢了,顺便儿在刘荆州的面前表一下自己的赤胆忠心。既然是假的,正好儿顺势儿收篷,就坡下驴。
蒯良静静地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昨日严宽前来议和,他就觉得其中有诈。只是主公刘景升已然作出了措置,他不好出言反对,否则,不就是当面打刘荆州的脸吗?此时此刻,弟弟蒯越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严宽的计谋,他自然乐得作壁上观。
相比黄祖的粗中有细,蒯氏兄弟俩的冷静沉着,军师将军、南阳太守蔡瑁看上去就毛躁多了。南阳郡有千里沃野,人口众多,在这中原板荡之时,是荆州北进逐鹿中原的最佳跳板儿,若是能够拿下南阳郡,则霸业可期也。要知道,他的亲外甥就是刘荆州的二儿子刘琮,颇得刘荆州宠爱。若是刘荆州能够成就霸业,这一份偌大的家业,不就是他蔡家的了吗?
“主公,切莫与他废话,赶紧命人将他拉出去砍了!然后擂鼓聚将,立刻攻城。定要在日落之前,攻下宛城!”蔡瑁长身而起,面向刘表,叉手、躬身、行礼如仪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以我区区一条贱命,为宛城换得一日一夜的喘息时间,值得!某虽死犹荣,虽死犹荣呀!”正在此时,那假的严大郎朗声大笑道,他的双眼之中,放射出了两道睥睨天地的目光。
“你究竟是何人?报上名来!我刘表的刀下,从来不杀无名之鬼!”刘表满面寒霜,大声吼道,他已经怒气勃然了。就在这时,他觉得衣袖儿一动,仿佛有人正在扯他的大袖,回头一看,长子刘琦低眉顺眼儿的侍立在他背后,双眼定定地注视着他,头却轻轻地摇了摇。
一看到长子那一张低眉顺眼儿的脸庞,刘表立刻就想起了两个时辰前,父子之间的那一番对话。目前看来,一切都被长子料中了,长子的确慧眼如炬,并不像蔡瑁所说的那般不堪。既然如此,何不按照长子的意思,网开一面,顺势就坡下驴儿放人,留下日后相见的余地?
那假的严大郎伸出双手,在脸上揉摸了片刻,噗嗤嗤掉下许多粉末来,一张气度不凡的面孔终于显现出来了。“某,姓陈名到,豫州汝南人也!目前在严使君麾下,任亲军军侯。”“汝乃忠勇之士也!各为其主,我不难为你。你速速赶回宛城,告诉严大郎和张济,准备作战,我马上就要攻城了!”刘表挥了挥手,示意陈到下去。“主公!”蔡瑁在旁大声疾呼道。
“德珪,你不要再说了。我刘表是汉室宗亲,攻略南阳,不过是为了解民之倒悬而已,并不是要称王称霸。如今汉室倾颓,中原板荡,天下分崩,小民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我辈士人所不忍见的。我刘表虎踞荆襄八郡,不称王不图霸,所为的,只不过是中兴汉室而已!”
“我和大司马之间,并无仇怨,也没有解不开的死仇。荆襄九郡,南阳郡在最北面,是我荆州的肥土,岂能拱手让与他人?如今两家开战,那就刀对刀枪对枪,各凭本事打上一仗。严大郎是后辈,情急之下出此下策,我不怪他。我与大司马相互攻杀,与袁本初、曹孟德、袁公路不同,他们为的是私利,我刘表为的,却是大义!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不难为你。陈到,你速速回城,将我的这一番话,讲给他们听。”刘表手捻须髯朗声说道。
“诺!陈到回城之后,定会将刘荆州的这一番话,一字不差地讲给严使君和张将军听。告辞!”陈到叉手、躬身、行礼如仪,一转身儿,大步流星地去了。一时之间,中军大帐之中,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蒯良和刘琦二人心中暗道,刘荆州的这一番话,着实大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