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在高空中发出怜悯的光芒,俯瞰着像蚂蚁一般的芸芸众生。偌大的宛县城里,官绅百姓们躲在隐秘之处浑身颤抖地偷窥。到处都是人喊马嘶,守城的两千多郡兵都已经被屠杀殆尽,浑身沾满了鲜血的西凉军将南阳太守府围得水泄不通。床弩、投石车等攻城利器早已准备停当,只等李傕李老大一声令下,就要开始进攻。
南阳太守府的正门之外,李傕骑在马上,正在戟指大骂,他的嘴角渐渐有黄白色物质生成。积聚在他胸中的那一腔腌臜之气,随着那些污言秽语开始逐渐消散。爽!真他娘的爽!没想到除了杀人,骂人竟然也如此之爽!看来,日后还要多找些机会,多骂上几顿才好!
和李傕不同,郭汜双眉紧皱,手捻须髯,静静地看着李傕在那里撒泼。他奶奶个熊!都他娘的是什么时候儿了?你李傕还在这里破口大骂?就像一个泼妇一般。你骂得再凶,也骂不死王允那老匹夫。唯今之计,便是速速攻陷这南阳太守府,得报大仇之后,即刻起身逃亡。
郭汜是一个头脑极其冷静的人,此次兵变,他之所以持赞同的态度,是因为他早就看清楚了一件事儿。自从大司马秉政以来,一直对军队进行大清洗和大换血,对这一点,龙骧将军徐荣也是非常赞成的。徐大帅毕竟是正牌军人出身,早就看不惯西凉军那些狗皮倒灶了。
随着大多数可以教育好的老部下们纷纷被调走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下一刀就该对老军头们下手了。郭汜已经习惯了刀头舔血,啸聚山林,自由自在的日子,绝对无法接受严格军纪的束缚,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跟着李傕举起反旗,先杀了王允老儿,再定日后行止。
这个念头儿,已经困扰在郭汜心中许久了。恰巧儿碰上了王司徒要夺取西凉军的控制权,激怒了西凉诸将,郭汜的想法才得以实施。此时此刻,看着李傕如此不成器,郭汜的嘴角儿渐渐浮起了一丝冷笑,做天子,凭的便是兵强马壮,并不是什么劳什子谶语。你李傕做得,我郭汜也做得,哪怕是仅仅做上数日,咱老郭的这一辈子也不白活了!要不??????
郭汜蓦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儿。不成!还不到时候儿,且让他再威风一阵儿再说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正当李傕骂得起劲儿之时,突然间,一阵激越的战鼓声响起来了。片刻之后,鼓声方歇,王司徒一身戎装,外面套着三公的服饰,腰间悬着宝剑,在百余名披甲武士的簇拥下来到了城头之上。他的三个儿子王盖、王景、王定随侍在旁。
“城下的西凉军听了!昨日,在管城大营,大司马和卫将军亲率精骑十万,步卒十二万,突袭袁绍袁本初的冀州军。经过数个时辰的激战,已经大破冀州军,袁绍分三路突围,三十万大军只余万余。此役,斩首八万,生俘十万,昔日不可一世的冀州军,已经完犊子了!”
王司徒虽然已经五十有七,身体和精神却是极好,站在城头之上,高声喊喝起来,就像洪钟大吕一般,中气十足,震得众人耳膜嗡嗡直响。王司徒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深喑人性,这一番话一出口,就像炸雷一般,轰然一声巨响,几乎吓得西凉军人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此次西凉军叛乱,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大司马扛不住关东联军的进攻,一旦大司马战败,他们便成了临阵易帜、弃暗投明的榜样儿,关东联军定然不会亏待他们的。可是,惊天一声霹雳,彻底粉碎了他们的梦想。连手握三十万大军的袁本初都战败了,我等岂能打得赢?
一时之间,周围的嗡嗡之声大作,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了,西凉军的军心,立刻跌到了低谷。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能够有如此功效,王司徒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得意了。他老人家的目的在于拖延时间,等候近在咫尺的严宽前来救援,拖的时间越长,越有希望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