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代汉者,当涂高也!’一语,出自《春秋谶》:汉家九百二十岁后,以蒙孙亡,授以承相。代汉者,当涂高也。武帝也曾有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依老臣之见,不过是武帝忧虑后世之言尔。”
王允先开宗明义,简明扼要地讲明了“代汉者,当涂高也!”一语的出处,然后,他清清嗓子,开始为老父开脱了。“本朝光武帝享国,得谶纬之力甚多,故尔,朝野之间最重谶纬之术。既然有此言,自然有人穷尽一生,耗尽心神,以求正解。陛下之言,为其中之一尔!”
“除此之外,‘代汉者,当涂高也!’一句还有数解。”说到这里,王司徒正襟危坐,停了下来,抬眼望向灵帝。陛下,我知道您说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怀疑我太原王氏支持大司马,就是为了做新朝的从龙之臣吗?既然你如此胡搅蛮缠,那我就把这一摊浑水再搅浑些!把那些世家大族,甚至阿猫阿狗都拉进来,你总不能把所有人都一股脑儿地都砍了吧?
“哦?竟然还有数解?请司徒公直言!”一听这话儿,灵帝的双眉往上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允。“陛下,当涂者,路也!袁公路曾言,吾字公路,正应其谶。还有人言:涂即途也,当涂高者,阙也。傕同阙,另极高之人谓之傕。这说的便是西凉军的李傕。还有一解:当涂高者,魏也;象魏者,两观阙是也。当道而高大者魏,魏当代汉。只是不知道,这魏是姓?是名?还是名爵、郡望。”王允终于说完了,他正襟危坐,眼风悄悄儿地向灵帝扫来。
陛下,你口口声声说是大司马吕布,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要以此为名,对太原王氏下手。可是,陛下你忘了,姜还是老的辣,如今我把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牵扯进来,再加上李傕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魏某人,我看你如何下手?总不能把全天下姓魏的全都砍了吧?
王司徒的这一招儿实在是釜底抽薪之计,果然,灵帝立刻就沉默不语了。许久许久之后,就好像过了一万年一般,灵帝终于开口了。“可是,朕的汉室江山呢?就这样乖乖儿地交出去吗?朕不甘心那!”望着灵帝憔悴的面容,王允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怜悯一丝感慨。
都愿生在帝王家,可是,谁又知道,高处不胜寒呀!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允抬起头来,德阳殿内早已空无一人了。他缓缓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淋漓的汗水,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可是,朕的汉室江山呢?就这样乖乖儿地交出去吗?朕不甘心那!”灵帝的那一句话儿,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儿。难道是我做错了吗?为了家族能否牺牲天子?
刹那之间,王司徒的心中万念俱灰了,作为四朝老臣,他一直以拥汉派的领袖自居。可是,今日此时,面对着先帝的责备,甚至是哀求,他硬起心肠拒绝了,无它,就因为涉及了家族和老父。忠君,就要斩杀大司马,忠于家族,他就要反其道而行之,闭起双眼,看着汉室江山归于他人!难道是我做错了吗?贼老天,我该怎么办?王司徒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可是,朕的汉室江山呢?就这样乖乖儿地交出去吗?朕不甘心那!”灵帝憔悴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了。王司徒睁开双眼,痛苦地摇着头。“你是个奸臣!为了一己私利,选择了和权臣吕布合作!”这是他的老上司,前并州此时邓盛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袁术字公路,正应其谶!”这是扬州牧袁术的声音。“王允老儿,吃我一刀!”猛然间,一柄硕大的刀迎面砍来,持刀的人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李傕!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哎呀呀!吓煞我也!王司徒大吼一声,从噩梦之中醒来,他已经汗透重衣了。
“父亲!”“司徒公!”卧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王盖和十余个侍从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