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眼下战局吃紧,兖州军以一当十,悍勇异常,我军看上去似乎要顶不住了。不知夫人可曾留有后手儿?”站在大司马府中高耸入云的瞭望台上,种司空抬起大袖,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颤声问道。此时此刻,他早已汗透重衣了,两股颤栗,几乎站不稳了。
他是四朝老臣,早已垂垂老矣,虽然有早年习武的底子在,毕竟年纪不饶人了。观战良久,战况反复数次,惊心动魄,两军往来厮杀,死者枕籍,看得他心惊胆战,汗出如浆。兼之心系自己的家眷府邸,他不由得新生寒意了。若是此战并州军打输了,他种拂将何以自处?
种司空毕竟是宦海浮沉多年的官场老油条,这一句话问得颇有涵养颇有水平。他是四朝老臣、洛阳朝廷的股肱之臣不假,可是,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还是不愿意白白牺牲掉的。今日的战局,曹兖州和昭懿夫人严嫣各出奇招,斗智斗勇,精彩纷呈,可是,究竟谁能够坚持到最后呢?若是严嫣手段使尽,并无后招儿,种司空就要挖空心思准备跑路了。
“老前辈这句话问得甚好!”严嫣转过头来,大有深意地看了种拂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洛阳城是大汉的京师,是大司马和并州军的根本之地,一旦失陷,落入曹孟德之手,定然会震惊海内,引起轩然大波的。如此这般关乎并州军存亡的大事儿,我严嫣如何能不留后手儿呢?不知道老前辈可曾发现,洛阳城的重臣之中少了两个人,两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说到这里,严嫣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狡黠地眨了眨美丽的眼睛,住口不语了。
洛阳城中的重臣?还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种司空的大脑立刻就急速运转起来了。说到洛阳朝廷里面的重臣,不外乎曾经担任过三公的文臣,亦或是曾经独自领军平定过大乱的武将,这样算来,算得上重臣的人就屈指可数了。吕布军事集团的台柱子,卫将军高顺、前将军侯成等人都在前线浴血奋战,剩下的就是朱儁朱公伟、卢植卢子干这些人了。再算上他种拂、王允王子师,若是再扩大一下范围,张燕、韩遂,甚至蔡伯喈,都能算是重臣。
想到这里,种司空的双眼立刻就亮起来了。“夫人,莫非是韩文约和卢子干乎?”
这一场鏖战打到这个时候,并州军也好,兖州军也罢,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之所以没有倒下,不过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血气在支撑罢了。因为曹孟德许下的“攻陷洛阳,大索三日”的豪言壮语,兖州军咬紧了牙关在拼死作战。同样,并州军也怀着必胜的信念顽强坚守,洛阳城是吕布军事集团的龙兴之地,也是他们的家宅所在之地,焉能被仇敌攻陷,变成断壁残垣?为了自己的妻子儿女,为了洛阳城的亲朋好友,即便是死,也不能让兖州军进城!
目前的大势,天下安危系于大汉的京师洛阳城,洛阳城的得失要看耗门在谁手里,如此一来,耗门争夺战便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天下谁属。对于这一点,兖州军和并州军都心知肚明。曹孟德麾下的劲卒拼尽全力,终于打通了耗门内外,区区一个城楼自然不在他们话下。
那些前黑山贼和前黄巾贼彻底打出了真火儿,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潮水一般向着耗门城楼发起一波波的攻击,倒下一片,又扑上来一片。耗门城楼附近的并州军只剩下了三千多,大半儿都身上带伤,其余的六七千人都化作了遍地的尸首,静静地躺在仲冬的春风中。
“坚持住!我们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朱儁朱公伟大声吼道。他一剑砍下一颗大好头颅,手腕儿一翻,手中的宝剑荡开眼前的两枝长矛,闪电般劈向一个兖州军。这厮是一个彪形大汉,或许是天赋异禀的原因,削铁如泥的宝剑竟然陷进了他的脖颈之中,彪形大汉痛得惨叫一声,蹦起了有一尺高。“宗正接刀!”左右的亲兵大吼一声,一柄百炼精钢环首刀脱手而出了。“善!”朱儁一抬手,稳稳地接住了百炼精钢环首刀,顺势儿一批,彪形大汉的人头冲天而起了。朱儁的右脚猛地向前一踹,将那厮的尸身踹倒,脖腔之中,一篷鲜血冲天而起。
左右的亲兵连忙上前,各持刀枪杀将过来,将朱儁紧紧地挡在身后,以便他能暂且休息片刻,哪怕是短短的十余息也好。他奶奶个熊!毕竟是老了。朱儁长出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淋漓的血水,双眼快速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儿,他的部曲似乎又少了一圈儿,距离耗门城楼又近了十余步。那百余个神箭手早已登上了城楼,在上面张弓搭箭,几乎百发百中。
“收刀!劈!”“收刀!劈!”陌刀军只剩下了两百多,他们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在军侯短促激昂的命令下,一次再一次地挥舞着手中的陌刀,将潮水般涌来的兖州军劈为两片。看他们大汗淋漓的样子,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城楼周围的长矛兵、刀盾兵加起来还有一千多,他们大声呐喊着,奋力地搏杀着,每时每刻,都会有数百人倒下,不是自己就是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