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什么样的屈辱可以忍,什么样的屈辱不能忍?老夫只有一句话,看你忍受屈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小民百姓,为了家国天下,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我这样说,你们懂了吗?”“我们懂了!”在座的众人一齐朗声应道。
“‘舍生取义’,舍的是什么生?取的是什么义?这个生,便是诸君的生命、头颅,这个义,便是民,便是小民百姓,便是社稷,便是家国天下!这里面,君是第三位的,是排在小民百姓和家国天下后面的!为了小民百姓,区区五十八颗人头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是杀错了,又算得了什么?那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呢?何况,他们都是介于可杀不可杀之间的!”
“自从老夫抵达大汉的京师洛阳城以来,耳闻目睹,大司马的措置,桩桩件件,为的都是小民百姓。诸君,你们可以仔细比较一下,先帝在世之时,董仲颖秉政之时,洛阳城的小民百姓们活得如何?现在又活得如何?是活得生不如死,还是活得高高兴兴?既然大司马已经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太学生为什么要反对他呢?原因很简单,触犯了他们的利益罢了!”
“义之所在,无往而不胜!义之所在,小民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如今,汉室倾颓,群雄并起,组建讨吕联盟,在万里长的战线上展开了进攻,意图一举消灭并州军。依老夫看来,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有幽并凉司隶四州千万百姓的支持,大司马定然会取胜的。”
“可是,古礼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呀?”康成先生的高足弟子们一向是只唯真理不唯师的,立刻有人张口折辩起来了。“然也!”“此言大善!”“就是这回事儿嘛!”“恩师,您有何指教呢?”一听这话儿,立刻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众人的眼睛都望向了郑玄。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玄朗声大笑了:“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句话,出自《礼记?曲礼上》:“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孔子家语?五刑解》:“所谓礼不下庶人者,以庶人遽其事而不能充礼,故不责之以备礼也。依老夫之见,庶人不庙祭,则宗庙之礼所不及也;庶人徒行,则车乘之礼所不及也;庶人见君子不为容,则朝廷之礼所不及也。不下者,谓其不下及也。庶人贫寒,无物为礼,又分地是务,不服燕饮,故尔,贵人不与庶人论礼。简而言之,庶人居于偏僻乡野,不知礼仪,故尔,贵人不能强求庶人礼仪周到。”
“刑不上大夫者,制五刑三千之科条,不设大夫犯罪之目也。所以然者,大夫必用有德,若逆设其刑,则是君不知贤也。大夫所犯之罪,不在夏三千、周二千五百之科,不使贤者犯法也,非谓都不刑其身也。其有罪,则以八议,议其轻重耳。八议之后,再定责罚。”
“大夫无刑科,而周礼有犯罪致杀放者,郑恐人疑故出其事,虽不制刑书,不与贤者犯法,其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或犯法,则在八议。议有八条,事在周礼。”
“八议者:一曰议亲之辟,谓是王宗室有罪也;二曰议故之辟,谓与王故旧也;三曰议贤之辟,谓有德行者也;四曰议能之辟,谓有道艺者也;五曰议功之辟,谓有大勋立功者也;六曰议贵之辟,谓贵者犯罪,即大夫以上也;七曰议勤之辟,谓憔悴忧国也;八曰议宾之辟,谓所不臣者,三恪二代之後也(黄帝之後、帝尧之後、帝舜之後,是谓三愙;夏后氏之後、殷之後,是谓二代)。大夫罪未定之前,则皆在八议。若罪已定,将刑杀,由甸师氏暗杀于郊野。大夫犯了罪,如在五刑范围之内,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加以捆绑羁押,而令其自己请罪;如属于重大犯罪,也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施以死刑,而令其跪拜自裁。”
“故尔,刑不上大夫,不与贤者犯法,其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古之律法,肉刑居多,大夫身份贵重,不当与庶人同刑。八议之后,再定刑罚,不用肉刑,而劝其自裁,其次,“戮于朝”(杀死在朝廷)。同姓贵族有罪,则由甸师执行,秘密暗杀于郊野。这,才是刑不上大夫的真意!诸君,你们明白了吗?”郑玄以掌击案,朗声说道。
“明白了!”数十个高足弟子朗声答道。就在此时,悠扬的钟声响起来了。在座的众人已在洛阳城一年多了,自然明白钟声中蕴含的深意。“取老夫的剑来!此时此刻,就是‘舍生取义’之时!诸君,随老夫杀敌去也!”郑玄徐徐站起身来。“诺!”诸生朗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