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乱之后,卫陶终于悠悠醒转了,他睁开两只浑浊的老眼,长叹一声,两行清泪立刻潸然而下了,片刻之间就打湿了整个衣襟。“噫!竟然有人敢和我卫陶为敌,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将那一封书信取来,我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小孙子们的主意儿?”卫陶的脸色黑得和锅底儿一般,两个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他的右手拿一拍案几,朗声喝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卫家主,莫要再生气了,派人绑架你孙子的人正是老夫!”就在此时,一个充满沧桑却又儒雅异常的声音响起来了。一个身材清癯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身后带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个个满脸杀气,手里的数十张神臂弩张得圆月一般。
百余个弓弩手之后,又是百余个刀牌手,这些人左手拿着藤牌,右手拎着百炼精钢环首刀,人人杀气腾腾,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大屋之中,卫陶的数十个亲卫,被这数百人紧紧地逼在墙角儿,大气儿都不敢出。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立刻便会被数百支箭矢射成刺猬!
屋子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寒冷异常了,好似一个巨大的火药库,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所有人立刻就会粉身碎骨。突然来临的变故,使得卫陶的手下们非常不适应,素日里他们都是属螃蟹的,横行霸道惯了。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像一个个柔弱女子一般,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些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们横行霸道。看对方的架势儿,都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
“噫!这不是赵太尉吗?您老来此,不知有何贵干?”一见局势反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硬的肯定干不过对方,转瞬之间,卫陶的脸上立刻便如沐春风了。面前的这个清癯老者非是别人,正是前太尉赵谦,因为涉嫌联合长安城中世家操纵物价,囤积居奇,买空卖空,事出有因,却查无实据,大司马和朝廷又不愿意和世家大族撕破脸儿,只能示意他辞职了。
和赵谦相比,卫陶不过是一只小蚂蚁罢了,难怪他立刻便大变脸了。他的笑容如同菩萨一般的亲切,就好像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从暴雨转小雨,小雨转阴,到阴转多云,卫陶只用了一个刹那!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此中滋味儿,卫陶体会得尤其深刻。作为纵横大汉商场、官场的积年老鸟儿,卫家主的这一番表现,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谦是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卫陶前倨后恭背后的心思儿,他淡淡一笑,缓缓开口了。“卫家主,明人不做暗事儿,不错儿!老夫确实是扣下了你的孙子们!可是却好吃好喝儿好招待,每个人还有三个妙龄少女相陪。此时此刻,即便是卫家主亲自前去绑他们回来,恐怕他们也是不愿意回来的!是真是假,你问问贵管家便知!”话一说完,赵谦便住口儿了。
“家主!赵太尉说得是实情,的确如此!”能够在卫家做到三管家,自然是一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伶俐人儿。一听赵谦的话头儿,再看看卫陶的脸色,三管家立刻就知道该说什么了。赵太尉如此先礼后兵,定然是有求于家主,家主最关心的,不过是孙少爷们的安全罢了。三管家的只一句话儿,传达的便是以上的信息,赵谦和卫陶都是聪明人,立刻便全明白了。
“赵太尉是当道巨子,举手之间便能呼风唤雨,朝局为之一变!卫陶不过是小小商人,士农工商,是末流中的末流,即便是腰里有几文臭钱,也不过是世家大族之中的下流儿,连门下走狗都算不上,如何敢和赵太尉掰手腕儿?太尉若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卫陶跑上一遭儿,派个小厮来传个话儿便是,何苦将我那些小孙子们都尽数拘了去,让儿孙辈吃我等的挂落儿呢?”卫陶的这一番话,夹枪带棒,骂人不带脏字儿,端的是绵里藏针,辛辣至极。
卫陶骤闻噩耗,再闻喜讯,一时之间便有些方寸大乱了,愤激之下,才出言讥讽,目的不过是找回些场子,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罢了。卫陶的心思儿,赵谦怎能不知?他微微一笑,并不在这一点上和卫陶斗嘴打机锋儿,反倒是重开锣鼓领开张,开辟了新的决胜战场。
“卫家主之言甚善!说得很有道理。赵某如此做来,实在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话又说回来,目前的局势,想必卫家主是清楚的,世家大族和大司马已经撕破了脸,举兵造反了。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不到一方彻底倒下,是绝对不会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