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两个老头儿的一番话儿,曹雍和王隗立刻就头大了。文人这一张嘴儿端的是厉害,明枪暗箭、充满了陷阱和机锋,你要是不允许,他自有万般理由来对付你。可是话说回来,让他们入城平乱那是万万不可的!太学生中良莠不齐,到底有谁涉案,还没有分辨清楚。派他们入城平乱,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溜之乎也的良机?莫不如把他们关在太学里来得好。
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虽然忠诚可嘉,素日里也经常演练战阵,可是毕竟都没有上过战场,万一有了重大伤亡,岂不是得不偿失?一看王隗和曹雍满脸凝重的样子,蔡大家和卢子干立刻就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儿。“曹大人,王大人,洛阳城中局势万分紧急,请两位大人速速定夺!”“卢太傅所言极是!再耽搁下去,万一洛阳城的守军坚持不住,岂不坏了大事?”
正在四位大人唇枪舌剑之时,负责通讯的军侯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右拳当胸行了一个军礼。“曹大人,王大人,新来的鹰信,是昭懿夫人签发的命令!”一听这话儿,曹雍和王隗立刻就大喜过望了。两个人伸出手来,一把抢过那军侯手中的鹰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一听昭懿夫人的新命令到了,蔡大家和卢子干两个老头儿也住了嘴,大眼儿瞪着小眼儿,站在那里等待着下文。王隗和曹雍一个伸出左手,一个伸出右手,握住鹰信的左右两端,从右至左,次第看来。严嫣的命令并不长,马忠的一笔端庄秀丽的小楷也很清晰,数息之间就看完了。两人有些不敢相信,又将目光移回,再次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紧皱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了。王隗长出了一口气,缩回了手,向着曹雍点点头儿,示意由他全权负责。
“诸君!昭懿夫人的最新命令如下,我为大家读一遍好了。”曹雍清清嗓子,拉长了声音读了起来。“字谕曹雍、王隗:不必回城助战,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汝二人留在城外,将吴珂一案审结,定要做到事实俱在,铁证如山,便是绝大功劳,勿以城中宵小作乱为念。我已紧急调遣偃师赵云所部两万轻骑,星夜疾驰赶往洛阳,预计一个时辰可到。京师大学堂和太学中的数千学生,都是大汉未来之栋梁,务必保护周全,不可徒然耗费在此次叛乱之中。”
曹雍的话音方落儿,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之中,立刻有人大声疾呼了。“诸君,你们都听见了吗?昭懿夫人亲口说,我等是大汉未来之栋梁!”“我等亲耳所闻!”数千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一齐振臂高呼到。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都是大司马的嫡系,自然可以振臂高呼。昨日、今日的两场暴乱,太学生们早已被弄得灰头土脸了,一听此言,一个个便都潸然泪下了。
噫!无怪乎朝廷最近的措置方略都极其妥当,原来背后自有高人!还是昭懿夫人心里有数儿,大部分太学生还是好的!从此以后,我定等要洗心革面,一洗前愆,像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一般,兢兢业业做事,勤勤恳恳读书,以待来日,方能不负昭懿夫人的这一句评语!
“噫!不料吕太后之风骨,竟然见于今朝!昭懿夫人的一双慧眼,实在是看到了百年之外!有此英明神武女主临朝,我大汉无忧也!”只听得一声长号,卢植卢子干竟然涕泪横流,放声大哭起来了!这一哭哭得所有人都惊诧莫名了,不知道卢老头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广场上的万余人,九成九都是稀里糊涂,只有身在局中的曹雍、王隗、蔡大家等寥寥数人,才能彻底明白卢老头儿这一番话中所隐含的深意。卢植卢子干是典型的拥汉派,今日竟然说出了“吕太后”、“女主临朝”这样的字眼儿,又多有赞誉之辞,他的心情便可想而知了。如今汉室倾颓,主弱臣强,即便是大司马之妻严嫣都如此英明果断,慧眼如炬,一边儿是拥汉派的翘首期盼,一边儿是大司马一家的英才辈出,你叫卢子干如何选择?唯心还是唯名?
卢子干哭了一阵儿,终于收住了哭声,他用大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自嘲地笑笑,长他了一声儿说道:“诸位大人见笑了!老夫今日失态了!情郁于中而不得发,只好大哭一场喽。苍天在上,山河为证,只要为的是天下人安居乐业,即便是人头落地,老夫也在所不辞!”
“唉!子干兄,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卢子干的心思,蔡大家心知肚明,他连忙上前,低声劝慰卢子干。“就是嘛,哭出来就好喽!”王隗和曹雍是何等聪明,早就看明白了,只是此时不是在私邸,这些话头儿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中信口议论,只好没头没脑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