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面,内忧外患都异常严重,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不收拾了世家大族,外面的仗怎么打?再者说来,哪里来的钱粮?还不是要靠抄家灭族筹集军费?你以为大司马优柔寡断,下不了决心吗?笑话儿!人家这是在钓鱼,等到鱼都上钩儿了,才会起网!”
“大司马的赋税新政,我认为是好的,至少八成儿是好的,小民百姓们活得好一些,大汉便能多传上几代。从这个角度上看,姓刘的当皇帝和姓吕的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大司马是为小民百姓打天下,诸侯们是为自个儿打天下,这,便是大司马和诸侯的最根本区别。”
老皇甫的这番话就像一声声的惊雷,刹那之间便把郭嘉劈懵了,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为什么人打天下?”“姓刘的当皇帝和姓吕的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这些话儿就好似霹雳一般,在郭嘉的大脑之中频频炸响,好一阵儿,郭嘉才回过神来,此时,他已经汗透重衣了。
“我的话儿,你回去仔细想一想吧。此次督师商县,我就不带你去了,把你留在京师,我是斟酌再三才决定的。其一,我需要你做我的耳目,随时告诉我洛阳城中的动态。其二,一切军需物资、兵员、车马、兵器都得你去催,你在京师,这事儿就能快点儿。你人不在洛阳城中,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喽。其三,数日之内,洛阳城中必有大变,于你而言,或许是一个大机缘也说不定。奉孝,你放心,军功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你就安心在京供职好了。”
“义真公推心置腹,为郭嘉着想,郭嘉无以为报,唯有勤谨做事,为您效犬马之劳。”
老皇甫终于离京赶赴商县了,他是走了,走得很是潇洒,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可是他的一席长谈却在郭嘉的心中暗暗生根发芽了。大司马布下香饵吊金鳌,然后抄家灭族筹措军费,真是好手段!武帝在位之时,就曾经这么干过。可是如此一来,大司马就得罪了全天下的世家大族,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光靠着小民百姓,能撑得了一时,还能撑得了一世吗?
老皇甫离京之后的第二天,郭嘉便拿着老皇甫留下的单子,开始跑遍整个洛阳城,四处搜刮军器甲仗、战马物资了。“臧霸奇袭汉中究竟能不能成功,就全靠这张单子里头的东西了!奉孝,只要你办齐了这些东西,老夫放你一个月的假儿,让你好好儿地歇上一歇!”
老皇甫久经宦海,人情世故熟透,一出手儿就掐住了郭嘉的七寸。自从来到洛阳城之后,郭嘉一直忙于公事儿,还没有陪着父母好好儿地逛一逛。如今老皇甫开出了赏格儿,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郭嘉都不好意思不出死力了。他立刻整肃衣冠,直接赶赴大司马府找王隗了。
如今的洛阳朝廷,四处都在打仗,要兵要饷要物资的鹰信如同雪片儿一般,堆满了大司马户曹篆王隗的案几。“奉孝呀,情况儿你是晓得的,各处都在要人要钱东西,汉中不是大战场,皇甫太尉要东西也忒狠了一点儿??????”大司马户曹篆王隗一看皇甫太尉亲手写的那一张单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皇甫太尉的面子,大司马好歹得圆上吧?”一看软语央求没有用,郭嘉立刻就改变了方略,开始耍无赖了。
“唉!这样吧,我给你一道手令,只要你能找到的东西,可以立即向汉中发运!”王隗嘬了半日牙花子,终于有了决断。“如此,就谢过王兄了!改日我一定置酒相谢!”郭嘉逼着王隗亲笔写了手令,这才笑嘻嘻地起身告辞了。“酒就免了吧,即便是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喝。若是奉孝有暇,便多去我的府中坐坐吧。”王隗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道。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千年老狐狸看一只小鸡儿一样。“一定!一定!”郭嘉随口敷衍道。
就这样脚打后脑勺儿一连跑了四天,终于备齐了那张单子上开列的所有东西。郭嘉马不停蹄,亲自发运完毕,这才回到了家中,浑身散架一般倒在了榻上。大睡一觉之后,好生梳洗了一番,派府令将父母送出,前往首阳山游山玩水。郭嘉声明,自己交卸了公事之后,会在十月初九离开京师洛阳城,赶往首阳山和父母相会,从现在开始,会有整整一个月的假期。
没有人想到,十月初八,洛阳城中便出事儿了。这个事件最终改变了郭嘉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