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凌离开晋阳王家庄上任的前一天,祖父王述派人把他叫到了书房中,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好半晌儿,这才缓缓开口了。“王凌,我来问你,你上任之后,何者为先,何者为后?”这个问题王凌早就想过无数遍了,想得透彻极了。一听祖父开口询问,他连忙拱手回答。
“祖父,摆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太原王家的延续了。要想成就千年世家,譬如培育一株大树,要舍得修剪枝叶。其次,便是为了小民百姓,这才是家族兴旺的基础。最后,便是要想方设法和最终获胜的人站在一起,最好是在冥冥之中独具慧眼,识英雄与微末之中。”
一听王凌的这一番话儿,老王述的脸上立刻便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用手捋了捋胡须,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指鹿为马,你肯定听说过喽。若是此时此刻,你就站在那秦国的朝堂之上,胡亥、赵高高踞于上,殿下是文武百官,左右是秦国的锐士虎贲。老夫来问你,当着那一只梅花鹿,轮到你上前表明态度了,依你之见,它应该是鹿,还应该是马?”
“应该是鹿!”王凌斩钉截铁地答道。“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消灭别人!”“去吧!”老王述长出了一口气,挥手让王凌去了,他的脸上皱纹纵横,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一般。唉!数年之功,今日终于见到了成效,王述可谓是老怀大慰了,他自问终于可以瞑目了。
王凌就任常山国相已经有半年多了,这半年来,他经历了诸多的考验。洛阳朝廷的诏书和冀州都督魏续的命令一道一道,川流不息地发下来,兴修水利、拓宽道路、修补疏浚河渠、建立义仓、整修城池、修建坞堡和烽燧、训练郡兵、抚恤流亡,每一条命令都有时限,使得太守府中上到长史司马、下到寻常斗食小吏一个个都怨声载道,叫苦连天,满脸愁云。
看了一道紧似一道的命令之后,王凌只是轻轻笑了一笑,低声吩咐道:“来人,把我的行李搬到二堂来。完不成这些差事儿,我便不回家睡觉,只要是有公事要批,所有人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诺!”府令响亮地应了一声儿去了,从此之后,抱怨声便戛然而止了。
堂堂一个两千石的太守,为了办好差事儿,来家都不回了,你们还能有什么可抱怨的?还想有什么能抱怨的?这半年以来,王凌每日里风尘仆仆地奔波着,每日里睡不到三个时辰,吃得也很简单,不过两菜一汤而已。布衣粗食,全副心思都用在了常山国的公事上了。王使君布衣粗食,兢兢业业,以身作则,底下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工作效率便出奇地好。
一忙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儿,眼看着就到九月中旬了,公事儿一桩桩儿,一件件儿地都完了,秋粮也已经收了,金鱼了官仓和义仓,按理说是该好生将息一下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儿,从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发来了一道诏书,王凌找来郡丞、都尉打开一看,三个人的脸色立刻就黑了。王凌毕竟是主官,也是经过几番大风大浪的人,他想了一想便缓缓开口了。
“两位,诏书你们也都看了,诸侯们组建了反吕同盟,司闻曹和暗影一致研判,反吕联军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了。朝廷要求我们坚壁清野,征集郡兵,准备持久战。两位以为如何呀?”郡丞和都尉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说道:“自然是遵从诏命,坚壁清野,准备打仗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来措置。郡丞理民,就烦劳老兄去征调郡兵、准备粮食辎重,传令各县坚壁清野。都尉管军,这训练郡兵,甲仗、马匹、弓矢之类的一应事务,我便交给老兄了!我就在这二堂里静候佳音了!”王凌一拍案几,下了决心。“诺!”郡丞和都尉朗声应道。王使君的官声儿极好,也很体恤下属,值此非常之时,大家自然要同舟共济了。
常山国的太守府,工作效率一向是极高的,从接到备战的诏书开始,不到三个时辰,一切便都准备好了。各县的百姓们都开始迁入整修一新的县城和坞堡,粮食早已收割完毕,牲畜们也都在坞堡附近放养,只要接到鹰信,便可以立即进入坞堡。留给敌人的,只剩下满目荒凉了。新征集的八千郡兵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卒,早已在都尉的率领下进入了角色。
如今,已经是万事俱备,众志成城,可是,敌人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