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守门的屯长出来了,他立定了身形,大声说道:“陛下口谕:朕意已决,诸卿莫要再劝,安心去洛阳城供职可也!”“气煞老夫也!”只听得一声长号,王司徒仰天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身子一萎,立刻便不省人事了!“王司徒!”“子师!”何顒、黄琬等人立刻扑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抚胸口的抚胸口儿,乱作了一团。
众人七手八脚,将王司徒抬进了传舍之内,这时,随军的医匠也来了。他是张仲景的弟子,是大司马特意点的将,他的医术很高,他看了看王司徒的舌苔和眼睑,又号了号脉。这才从随身的箱子之中取出了一枚数寸长的银针,径直向王司徒头上的某一处穴道扎进去了。
片刻之后,医匠轻轻地将银针拔了出来。“半刻钟之后,王司徒便会醒来。他这是急怒攻心,受了气,郁郁于五脏之中而不得出,故而如此。幸亏王司徒身体不错,我去开一个温补的方子来,煎了药让王司徒服了便好。只是他再也不能大动肝火了,依我之见,还是早日返回京师洛阳城吧。这平舆城中,居大不易呀!”话一说完,医匠拱拱手,下去煎药了。
一刻钟之后,王司徒幽幽醒转了,他以手锤榻,大声叫道:“诸卿莫要再劝,安心去洛阳城供职可也!此何言吁?此何言吁?这是负气之言,岂是天子可以出口的?老夫为中兴汉室奔波数年,不料竟得了这样一个评语!怪不得朱公伟受不了!连老夫这样没脾气的人都受不了,他岂能受得了?也罢,伯求,我们即刻便走吧,省得被此间主人用大棒子轰走!”
一听这话,何顒就知道王司徒实在是气坏了。一个人,一生所为之奋斗的目标,最后被发现竟然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就是王司徒现在的样子。哀莫大于心死,古人诚不我欺!“唉,那就走吧,事已至此,夫复何求?子琰,刘侍中,你们二位也随我们走吧。留在此地,也只是徒添哀伤罢了。”“也好,我便即刻赶回幽州,向父亲禀报。”刘和拱手说道。
“不行,我得去见一见郑公业,再叮嘱他几句。你们先走吧,我即刻赶来!”黄琬和郑泰的交情极好,直到此时,他心里还记挂着郑泰。“也好,子琰,你速去速回吧!也莫要多言,莫要和他吵。唉!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呀!”王司徒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
王司徒在官署大门口被气得吐血晕倒的事儿,顷刻之间便传遍了整个平舆县城,顿时在军民百姓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前几日气走了朱车骑,这几日又气晕了王司徒,这是在闹啥子呀?”一个原籍益州的士子大声说道。“就是嘛,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天子一到,屁股还没有坐稳呢,就拿老人儿开刀!不像话嘛!”一个小吏摇着头说道。
“诸君,天子之事,岂是我等小民百姓们所能议论的?”一个老儒生双手下按,示意大家伙儿安静。“但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便是郑泰郑公业!与其在这里议论,莫不如去军营中寻那郑公业,与他理论一番!若是没有他的撺掇,天子岂能如此薄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听这话,儒生们便立刻义愤填膺了!“走!大家伙儿去寻郑泰!一定要好好儿地和他折辩一番!”“说得对!我们要当面质问他,朱车骑和王司徒究竟哪一点没做对?竟然如此对待他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人发一声喊,直奔军营去也!
自古以来,年轻的儒生们总是热血沸腾的,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总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爱情如此,政治???自然也是如此。家国天下,以天下为己任,怀着满腔热血观察着当政者的一举一动,看到不公平的事儿立刻便要拍案而起,挺身而斗!这,便是年轻的好处,峥嵘岁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说实话,百姓们确实冤枉了郑泰,宫门深似海,天子片纸传音之时,郑泰并不在官署之中,他在军营,正在焦头烂额。马忠和成廉临行之时,留下来三千石粮草,朱儁的余粮还有几百石,按理说省着点儿用足够用上两个月的了。可是,事与愿违,军中眼看就要断粮了。
事情的起因在于各县的县令纷纷上疏叫苦,这其实是官场的通例,也是县令们出的一道儿难题,是用来掂量一下新上司斤两的。官仓缺粮不假,还没有到空空如也的地步,在本朝的各个官仓中,总是会保存着一些账面儿上没有,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一些粮食、物资、甲仗。它们的数量虽然不多,可是也足以让主官们应付上一月半月,甚至更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