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囤积的粮食一共有多少?”“不到八千石!”“你赶紧回去,找那些小粮商,价格比并州军的再便宜五百文,全都抛了,一粒米也别剩!连粮仓一齐卖给他们,要快!粮价马上就要大跌了。”“不会吧?刚才我们就没粜粮,现在又要抛?”管家有些踌躇了。“别废话,都抛了!赶紧去!价格再降些也没关系!”“诺!”管家应了一声儿,飞也似地去了。
“哼哼,三万石米,二三十万斤黄金的生意,你能斗得过官府?”聘老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脚上了八宝辒辌车。他今年已经七十有三了,便是天子都经历了七个,所谓人老成精,指的就是他这样老谋深算的商场大贾。聘老纵横商海五十年不倒,靠得就是两个字儿,那就是不贪!在他看来,这一场赌博,筱翁赌得太大了!不是什么好兆头。
“父亲,既既然闻到了味儿,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呢?”聘老的长子开口问道。他今年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一直做父亲的副手。“你蠢么?”聘老抬起眼皮瞅了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都抛粮食,咱的粮食还能卖上好价钱吗?你个愚笨的东西!”
“父亲所言极是!孩儿受教了!”长子心悦诚服地说道。“你明白个屁!你赶紧出去,我突然想起来了,城东还有一个粮仓,里面有五百石新粟米、你赶紧去见大司农赵岐,把这五百石新粟米捐了!就说家中粮食不多,只剩这么多粮食了,快去!”聘老低声说道。
“好好地粟米,为什要捐出去?再说,要捐也要捐陈米,哪有捐新米的?”长子有些不忿地说道。“混帐东西!敢跟老夫顶嘴了?赶紧给我去!你懂不懂?老子这是在给你买一条命!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才?给我滚!”聘老拎起手杖,劈头盖脸就向长子打去。一看老父发怒了,长子连忙跳下车去。“莫打!莫打了!我去还不成吗?”
看着长子落荒而去的背影,聘老长叹了一口气。长子秉性憨厚愚直,心眼儿倒是不坏,可是想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光靠心眼不坏是不行的。长孙的资质不错,很是聪慧,只是只有八岁,年纪太小了一点儿。唉!一家不知一家难呀!看来要好好培养一下长孙了。
“这份儿情报是真的吗?”赵岐指着案几上的一份情报大声问道。“敢问大司农,是哪一份儿?”小吏惊诧地问道。“还有哪一份儿?就是禀明运粮船队遇到风浪,折损数百艘船只,损失粮食二十万石的那一份儿!”赵岐脸上青筋暴露,布满了狰狞之色。
“原来是那一份儿?那是半个时辰前尚书令曹大人派人送来的,上面有曹大人亲手封缄的标识,来人说是十万火急,不,是万万火急!至于是不是真的,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得派人去问曹大人!”小吏拱拱手,油滑地说道,可是他的脸上却是平静无波。
说实话,他早就看这个新任大司农不顺眼了,到任没几天,就把官署里面的人折腾得上吐下泻,这倒也罢了,毕竟咱们吃得是大司马的俸禄。可是,赵大人把所有的陋规都革掉了,让大家每个月少拿了十几贯肉好五铢钱,挡了大家的财路,自然就引起公愤了。
其实,这一份儿情报小吏早就收到了,不早不晚儿这时候拿出来,目的就是要看赵大人的笑话儿。你赵大人不是牛皮哄哄嘛?你赵大人不是一腔热血吗?你这样的清流官儿我见得多了!你就等着瞧吧!不出半年,你就得被我们挤兑走!别以我不清楚你和王隗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你们不是在为粮食发愁吗?那就给你来个冲天炮好了!
“这事儿王户曹知道不?”赵岐来不及和他理论,他关心的是如何收场。“知道,小半个时辰前,王曹篆看过了,然后便嚎啕大哭了。哭完了要过笔墨,写了一封辞呈递上去了,据说是引咎辞职。”小吏仍旧恭谨地侍立着,低眉顺眼,他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动静。
“气煞我也!”只听得赵大人一声大吼,喷出了一口鲜血。“不好啦!赵大人晕过去了!”小吏张狂地大叫起来。“来人!送赵大人去看医匠!”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吏连忙飞也似的跑过来,抬起赵岐放上马车,一扬鞭子,飞也似地去了,只留下小吏负手而立。
“年兄!赵大人怕是要写辞呈了吧?”平准令李平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了。
“看来你也要写辞呈了吧?”大司马府二堂的厢房中,写着户曹篆的房间内,王隗脸色惨白,看着躺在榻上的赵岐说道。“写,必须要写!一下子没了二十万石粮食,今日午时的这一关怎么过?都是你我的失职呀!”赵岐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摸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