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颖要和大司马约为父子?”王隗睁大了双眼,看着坐在他面前的王盖,颇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味。“大司马刚刚把关东诸侯收拾地服服帖帖,以并州一州之力,压服大汉天下诸州,正是如日方升之时。他董仲颖有什么?不过是长安一隅罢了。他手中的底牌,能拿得上台面的,只有手中的天子,约为父子,说实话是董仲颖占了大便宜!”
“伯父所言甚是!”王盖脸上带着笑容,坐得端端正正。“我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若是大司马低一低头,就能兵不血刃得到长安城和天子,父亲以为,这个买卖还是合算的。况且,这只是董仲颖的想法,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有很多。”
“目前,董仲颖正在西征韩遂、马腾,不知结果如何,若是西凉军胜了,大司马得到的就是整个凉州。若是西凉军败了,大司马就可以就地还钱了。无论如何,谈一谈还是有必要的,只是不知道并州诸将的反应如何,是不是赞成大司马和董仲颖约为父子。”
“你的话也有道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条路子,至于大司马做不做,那就不是我王家所能左右的了。”王隗点点头,自从王凌闯出了祸事之后,王家的一举一动就变得异常低调了。从老王述晕倒在地的那一刻起,王隗才彻底地了解了父亲的苦心。
父亲的一生都在为整个王家操心,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周旋在朝廷、世家大族和州郡官府之中。以王凌为首的少壮派们认为老王述太懦弱了,应该大胆地站出来,显示出王家的实力,然后和并州的当权者大司马吕布讲讲条件,多分一些利益。
王隗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这些少壮派,但是,他是知情的,对于他们的举动,暗地里也提供了不少支持。否则,仅仅凭着王凌一个太原太守的位置,如何能搞得动百人规模的大调动?可是,发生在晋阳县衙的那一幕彻底震撼了王隗。
王家的所有实力,在严嫣和吕安的面前是那样的不值一提!王家少壮派的嚣张已经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他们已经完全蜕化成了骑在百姓身上作威作福的官僚集团!这一点,是老王述最为痛心疾首的,也是他终其一生极力要反对的。
“伯父,我可不可以去见见祖父和王凌?”眼看正事儿已经谈完了,王盖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王凌是王家子弟中第一个做到两千石高官的,王盖也不过是一个郎官而已,虽然是出于父亲的爱护,他对少年得志的王凌还是相当钦佩的。
“比跟我来吧,这件事儿总得要告诉他老人家的,你和我一起去,他应该不会拒绝的。”王隗站起身来,套上鞋子向外走去。竟然能够见到声称再也不见王家子弟的王述,王盖喜出望外了。他连忙叫随从带好孝敬给祖父的一车药材、书籍、美酒,跟在王隗后面去了。
两个人两辆车,一辆车坐着王隗和王盖,另一辆车拉着礼物,出了王家庄园,迤逦向南,行了有十几里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农庄。农庄坐落在山下,四周是数百亩农田,田里稀疏散布着耕牛和铁犁,数十个农人短衣赤脚,踏着歌儿正在田里播种。
“四月清明日渐暖,布衣赤足下田忙,力尽不知夏日长。若问农人何所求?五谷丰登无饥馑,吏不登门不上堂。闲来无事沽酒去,春韭土鸡博一醉,梦里不做汉中王!”歌声粗犷豪放,却饱含着一股天然之气,毫无雕饰之意,浑然天成。
“这首歌儿听上去很是豪迈,颇有一股英雄之气,却包含在家长里短之间,不只是何人所作?”王盖师承乃父,于音乐一道颇有所得,立刻就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儿。“不错!你的耳力极好!这首歌儿名叫《耕者吟》,是七日前大司马和你祖父一起下田时所做。”
一听王隗如此说,王盖立刻就兴致盎然了。“伯父,大司马竟然会歌诗,还会下田?在洛阳城和长安城中,五谷不分,不识稼穑的贵胄子弟极多。他们都以会歌诗为荣,以下田为耻,大司马竟然两样儿都会,实在是难得得很呀!”“呵呵,七日前,大司马和昭懿夫人带着灵骓、吕安、吕征、玲绮来庄上做客,六个人一连住了四日,整整种了十亩田,把孩子们都累垮了,手上脚上都磨起了水泡,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