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毖环视满朝文武,衮衮诸公,继续侃侃而谈了。“死了一个丁建阳,杨司徒便如此大动肝火,可是袁公路和丁建阳杀了高都县数千军民百姓,彼时杨司徒又在何处?可曾大动肝火?难道丁建阳的性命,就比数千高都军民的性命重要吗?”
周毖的一番话说得杨彪哑口无言了,杨司徒出身世家,话里话外向着世家,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弘农杨氏的“四知堂”,“清白堂”不是白叫的,杨彪立刻就大汗淋漓了,他整整衣冠,向着周毖兜头一躬。“周尚书骂得好!老夫误矣!老夫收回刚才的话,向你道歉!此案还要再审,定要将袁公路绳之以法!”
“哈哈哈哈!”一直没有说话的董相国纵声长笑了。“此案就交给二位审理吧。”
散朝后,杨司徒和周尚书直奔廷尉府,与廷尉计议再三,然后去见董相国,征召后将军袁术进京对质的诏书立刻就发出了。这还是董相国看在老太傅袁隗的面子上,将槛车押送入京改成了征召进京。“若是将袁公路槛车押送入京,袁太傅急怒攻心,怕是离死不远了,还是叫袁公路自己进京吧。”
说到这里,董相国用肥胖的手指指指那一份儿诏书。“周尚书,请你辛苦一趟,去一趟袁府,把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和袁太傅说清楚。老夫和朝廷已经给了汝南袁氏脸面,袁家不能给脸不要脸,让袁公路老老实实地进京,赴廷尉府领罪。不妨走得慢些,老夫给袁太傅时间,让他去摆平苦主。”“诺!”周毖响亮地应了一声儿。
这件事儿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董相国还在苦心积虑地为袁家着想,还记挂着袁太傅的病情,怕给他病上加病。这充分说明了董相国是一门心思儿想着把四大世家拉到自己这一边儿,其情可悯,其志可嘉,拳拳之心,溢于言表!只是不知道袁公路会不会进京领罪。
“他娘的,这酒太淡了,老子的西域葡萄酒怎么还没送来?”廷尉府的监狱里,侯成又开始骂娘了。这是他在廷尉府渡过的第二天,从被关进来开始,侯成就一直骂个不停,威风凛凛,廷尉府的人像孙子一般,整日里陪着笑脸儿,好生抚慰。
这是一间轩敞高大的屋子,屋子正中生着一个硕大的火盆儿,里面的炭火哔哩啪啦地燃烧着,烤得整间屋子温暖如春。房间里榻、席、案几用得都是紫檀木的,被褥衣服上面都绣着金丝银线,侯成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案几后面,双手正拎着一只烧鹅在大快朵颐。
屋子中,两个伶俐的银狐鬼军正在忙碌着为侯成布菜端酒。“老大,按说早就该送来了,莫不是办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耽搁了,也说不上。”两个小军赔笑解释道。“屁!我侯子玉的事儿,谁敢耽搁?我来投案自首,是逼着朝廷收拾袁公路!你以为三公九卿都是傻子?真敢把咱家推出去砍头?呸!他们没那个胆子!”侯成一拍案几大吼道。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扶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中年男子风姿甚美,玉树临风,儒雅风流,老人拄着一根竹仗,走路颤颤巍巍,须发皆白,三缕长髯飘飘洒洒,在胸前颤动,正是袁隗和袁基叔侄俩儿!
一见到侯成,袁隗双膝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子玉先生!都是袁家的不是!今日老夫豁出这一张老脸前来求您,千错万错,老夫以身当之,烦劳大司马和并州军给公路留一条活路!无论要什么,袁家都答应!便是要老朽的性命,老夫也在所不惜!”
侯成大惊了,连忙扔下手中的烧鹅,在衣襟上胡乱擦了擦手,一把将袁隗扶起来。“老太傅这是何苦?快快请起!折煞我侯子玉了!”袁隗见目的达到,便顺势就坡下驴,起身坐好,掏出手帕擦了擦老泪,开始和侯成谈判。
三日后,南阳郡宛县,后将军袁术呆呆地坐在案几后面,望着刚刚收到的那一封鹰信。鹰信来自京师洛阳城,是袁太傅亲手所书,大意是袁家已经和并州军达成了协议,用袁术应得的家产来支付赔偿。袁术仔细计算了一下,支付完赔偿后,他的家产只能剩下两成!
“去他娘的!老子绝对不会认账的!”袁术恶狠狠地码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