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并州晋阳城,大司马府。
“何遂高这次走了一步臭棋,而且臭不可闻。杀一个蹇硕并没有什么,可是把先帝的舅舅也杀了,还把老太后吓死了,这就很过分了。”阎忠用力摇着扇子,大声说道。作为一个素来以正直忠义而闻名的大名士,是绝对不会原谅大将军何进的。
这是一次小规模的聚会,饮酒叙话,纵论朝政,每月都要在大司马府举办上一两次。参加的人数不定,大致人数限定在十人以内,吕布、贾诩、阎忠、侯成、高顺是必定要参加的。这五个人,隐隐已经成了整个并州政权的领导核心。
最近几年,在蔡邕的指点下,高顺、侯成也颇读了一些书,对事情的看法有了本质的转变,早已从单纯的武将向儒将转变了。便是大司马吕布,闲暇之余必定要读书习字的,如今他的楷书、隶书、小篆已经拿得出手了,其自创的魏碑更是写得极好,被蔡大家誉为“长枪大戟、金戈铁马,一笔写尽千古沧桑寂寥”!
这样小型的聚会,目的就是让并州的武将阶层在读书之余,纵观天下,开阔视野。今日的聚会,蔡邕、灵骓、吕安也参加了,这出于贾诩的提议。“如今灵骓、吕安已经长大了,该让他们开开眼界了,应该放眼天下,不能在局限在并州一隅了!”自然,老爹吕布欣然应允了,灵骓和吕安参加了三次聚会,这是第四次,姐俩主要以倾听为主。
“不是过分!简直是大逆不道!”蔡大家大声说道,胡子眉毛一齐颤动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先帝尸骨未寒,何进就杀了董国舅,吓死了老太后,将何以面对先帝?”作为大汉儒学的宗师,蔡大家是一贯以汉室江山为重的。
“也不一定是何进非要杀骠骑将军董重,也许是只想抓起来问罪罢了。董重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与其受辱,莫不如自杀,还能让何遂高背上一个黑锅。结果董太后连气带怒,咽不下这口气,却是真得被何遂高气死的。”贾诩幽幽地说道。
“这次,何遂高是做得过火了!”读书多了,高顺的性子也和缓一些了,不再像往日一般,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进去都要说。“若是对董重不满,尽可以免职,没必要杀人呀。再说老太后老了,不听她的话就是,犯不着下令迁回原籍河间。这样一来,老太后死了,不管是不是何遂高下的手,都会算到他头上的。”
“看来,何遂高快要倒霉了!”吕安突然说了一句。这下众人的眼风都扫到了他身上,吕安素日里都是只听不说,今日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真是奇哉怪也!灵骓连忙拉拉吕安的衣袖:“吕安,别瞎说!”
吕布的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畅所欲言,不以言罪人,这是他定下的聚会规矩。如今吕安偶尔露峥嵘,正是他所期望的结果。他连忙摆摆手:“无妨,本来就是畅所欲言,又不是朝堂奏对。吕安,请道其详!不必有什么顾虑,便是说错了也无妨。”
吕安点点头,把身子坐得端正一些,开口了。“原本朝廷上有三股大势力,可以决定朝局。何皇后和大将军何进是一股儿,十常侍和宦官是一股儿,董太后和国舅董重是一股儿,剩下的清流、世家等都算是小股儿了。”
“如今,董太后和董重那一股儿被连根拔起了,袁隗做了太傅,参录尚书事,这意味着朝中是大将军何进主政,太傅袁隗辅政。何进与三公共同上奏,驱除董太后回原籍,这就说明,汝南袁氏和大将军袁绍站到同一条船上了!”
“的确如此!大公子说得对!何进是南阳郡宛城人,和袁家的大本营挨得很近,况且,汝南袁氏还有旁支在南阳。袁隗又长袖善舞,其间袁家和何家达成了什么交易也说不定。”蔡大家恍然大悟了,他的儒学、书法、音乐素养极高,可是政治眼光却不怎么样。
“蔡大家此言大善!”吕安随口称赞了一句,就直入主题了。“何家的权势,再加上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足以掌控大汉天下了。何遂高不惜身背骂名,敢于诛杀董重,将老太后撵回原籍河间,就是因为有袁家的支持,他不怕!”
“这样一来,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好处就是斩草除根,渤海王再也威胁不到少帝的皇位。坏处就是何家身背骂名,而且,宦官们看在眼里,惊在心中,为了自保,必定会采取反制措施!而且,袁本初和袁公路都是力主尽诛宦官的。诸君请拭目以待,京师必将大乱。”
吕安的话一说完,众人立刻都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吕安仅仅十一岁,竟然有如此眼光!实在是令人欣慰,并州幸甚!大司马吕布幸甚!灵骓定定地看着吕安,有些不敢相信了。“吕安,你这份儿眼光,是怎么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