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午时,凉州汉阳郡,冀县城头。
西凉叛军的第三次进攻终于被打退了,残存的郡兵们腿一软,立刻倒在了城头上。他们两眼望着苍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完全不顾冰冷的城墙传来的丝丝寒意。汗水混合着油泥和鲜血,顺着脸颊、脊背甚至是双手,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砖上。
傅燮用宽大的袖子擦了一下脸,大袖上顿时一片狼藉。此时此刻,他早已顾不上汉官威仪和风度了,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囊,咕咚咚一连喝了几大口。“还有多少能战之兵?”他沉声问道。“使君,连你我在内,一共是一千三百六十八人,其中六成带伤。”旁边的都尉拱手答道,他的左臂缠着绷带吊在胸前。
“哈哈哈哈!”傅燮大笑了:“贼老天!竟然还有一千三百六十八人!还可以再战一场!”突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从喉咙中咳出一团鲜血。“使君!”“使君!”周围的亲兵立刻围拢过来了,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不要紧!我还死不了!去,赶紧再去征调一些人手,只要撑过今日,我们就会活下去的!”傅燮蹲下来,挥挥手把靠过来的亲兵们赶开。守卫汉阳郡已经一年了,他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虽然昨日抓获了城内的叛军内应,同时封死了四门,但是还能挺过几次叛军的进攻,他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兄弟们!该我们上场了!我估计傅南容已经撑不住了,只要挡住这一波儿进攻,西凉叛军就会相信,上卦那里不是圈套儿!歼灭西凉叛军的计划才会得以实现!”张辽一身精钢铠甲,手里拎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陌刀,正站在八百突骑面前训话。
“虽然现在我们没有马匹,可是,我们还是突骑!突骑所至,所向披靡!”张辽右手握拳,高声喝到。“突骑所至,所向披靡!”八百突骑穿着精钢铠甲,挥舞着陌刀大声吼道。“带上弓矢,出发!”张辽冷冷地下了命令。
咚咚咚!咚咚咚!激越的战鼓声又一次响起来了,西凉叛军潮水一般扑了过来。他们推着数百辆攻城车,越过死尸狼藉的战场,大吼着向冀县县城冲来。“攻下冀县,放假三天!”“攻下冀县,三天不封刀!”此刻,他们的眼前全是白花花的女人和金灿灿的五铢钱。
马腾立马在冀县西门外六百步外,冷静地注视着整个战场,他的部下已经死伤了一万人,冀县城头仍然高高飘扬着汉军的大旗。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傅燮善守,他是知道的,可是竟然守得不动如山,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冀县城内只有七千郡兵,昨日攻了九次,今日攻了三次,想必傅南容的那七千郡兵也所剩无几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儿,估计冀县就要被攻陷了。“传令!城破之时,活捉汉阳郡守傅燮之人,赏金十金!”
马腾的命令被迅速有效地传了下去,西凉叛军们立刻就红了眼,十金,对他们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在凉州这样的穷乡僻壤,足够舒舒服服地过上十几年了!“打破冀县!活捉傅南容!”“攻下冀县,放假三天!”西凉叛军们兴奋了!
砰砰砰!数百架云梯从四面八方搭上了城墙,西凉叛军们把环首刀衔在嘴里,手脚并用地顺着云梯向上爬,刹那间就爬到了城头。然后用左手一搭城墙,右手挥舞着环首刀舞出一团白光,大吼着向郡兵们杀去。
城头的郡兵们两个人一起,用巨大的铁叉将搭上城墙的云梯推离城头。云梯上的西凉叛军们就像下饺子一样扑通通地掉落地面,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就爬起来继续蚁附登城。残存的弓弩手们灵活地移动着,抽冷子向下射击。
更多的郡兵挥舞着环首刀,向登上城头的西凉叛军们扑去!两拨人顿时打成了一锅粥,惨叫声、兵器的撞击声、人的躯体到底的声音此起彼伏。人流不断地前进后退,每一次攻守异位都倒下一片人,垂死的人倒在地上,在人们的脚下被踏成肉泥。活着的人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直到倒下。
可是叛军太多了,就像潮水一样,越聚越多,杀不胜杀!一千三百六十八个战士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人几乎个个带伤。傅燮挥舞着宝剑,砍死一个叛军,抬起一脚,将尸首踢开。他抬起双眼,瞟了一眼天空。
今日,便是战死殉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