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清晨,连日的大雨早已停歇,泥泞的地面早已被灼热的太阳烤干,纵横交错的车辙印记和乱七八糟的脚印布满了整个荒野。宛城内的黄巾军和城外的汉军已经用完了早饭,正在列阵,被大雨中断多日的大战即将重新开始。
汉军大营中,金鼓号角声此起彼伏,一队队汉军顶盔掼甲,开出大营列阵。“渠帅,皇甫嵩的将旗在西南,荆州刺史徐璆的将旗在东北,南阳太守秦颉的将旗在东南。”黄巾斥候们在城墙上搭起数丈高楼,不停地向赵弘报告着最新战况。
赵弘仍然像往日一般平和冷静,自从玉罗刹突围之后,他早已心无旁鹭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战死,以自己的死激励教众。
“每逢开天辟地之时,必有英雄豪杰出,必有大贤大能者出,登高一呼,以其忠义激励徒众,慷慨赴死以为鬼雄。后人感其忠义之心,望风影从,而大事遂可为也!”这段话是《太平清领书》中间的一段,意思很明了。在大业蹉跎,人心涣散之际,必须有人以鲜血激励教众,然后经过千难万险,方可一战功成。
第一次读到这段话时,赵弘心中顿时一个激灵,他终于明白了命运的轮回,自己,就是那个以鲜血激励教众的人!冥冥之中,黄天赐给他的就是这一份责任。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的心中波澜万千,却又古井无波,那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无法描述。
韩忠一开始就觉得渠帅今日有些不对劲儿,有些神神叨叨的样子,可是仔细观察之后,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神使张曼成手下的三员大将赵弘、韩忠、孙夏,赵弘一向以足智多谋,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著称,想必是在思考如何击败汉军吧。
“渠帅,皇甫嵩是主将,他的将旗出现在西南,想必西南是攻击的重点。我这就去守西南。”韩忠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地等着赵弘回话。赵弘脸上似笑非笑,双手扶起韩忠。“韩大哥,这些兄弟姐妹们日后就托付给你了!去吧!”
“诺!”韩忠愣了一愣,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去了。边走边在脑海中想着这句话儿,似乎有些不对味儿。兄弟姐们们都托付给我?那是渠帅考虑的事儿呀?与我何干?西南角的汉军的战鼓声已经响起来了,韩忠无暇细想,大踏步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汉军大营中激越的战鼓声响起,一万八千汉军倾巢而出,对宛城发起了决死攻击。“杀!”“杀!”“杀!”汉军步卒们大喊着,抬着云梯缓缓靠近城墙。在他们后面,是手持环首刀的刀牌手,再后面是弓弩手。
汉军仅有的三千骑兵远远地坠在后面,一来是为了劫杀出城逆袭的黄巾骑兵,二来是城破之后拦截四散奔逃的黄巾步卒。在这样大规模的攻城战中,主要依靠的还是步卒,骑兵根本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看着汉军步步进逼,赵弘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若不是神使张曼成疏忽,以致完成被汉军攻破,城中的盔甲兵器、弓弩箭矢、战守之具还在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击败城下这些汉军。如今城中空有十几万黄巾,却不得不用人命去填!
眼见离城池只有三百多步了,打头的汉军大吼一声,拔脚就向城墙冲来!后面的步卒紧跟着一声怒吼,把藤牌顶在头上,手里拎着环首刀和长矛大步向前。瞬息之间,汉军就冲到了城墙下面,刀盾手们举起藤牌护住左右的步卒。
数百面云梯搭在了城墙上,几个身材胖大的汉军步卒用手中的木棍紧紧地按住云梯底部。汉军步卒们把环首刀咬在嘴里,猴子一般顺着云梯爬上城来。“放箭!”城头上一声大喝,黄巾军的弓弩手们射出了一排排箭矢。
城墙下立刻响起了一片惨呼,数百汉军应声而倒!“放滚木礌石!”带队的黄巾头领又是一声大喝。滚木礌石沿着城墙滚滚而下,云梯上的汉军步卒们立刻向断线风筝一般向下飘落,几十具云梯也被砸得四分五裂!
可是,黄巾军的还击戛然而止了!只有稀疏的箭矢从城墙上射出,滚木礌石全然不见了踪影。“黄巾的滚木礌石用光了!”城墙下的汉军步卒登时发出一阵欢呼!“冲呀!”“冲上去呀!”“封妻荫子就在今日!”大批的汉军奔向云梯,猴儿一般灵活地向上攀爬。
西南角的攻势最为猛烈,七八十座云梯都集中在西南角,汉军拼死攻城,死了一批再上一批,前赴后继,循环往复。城墙上两军来来往往已经拼杀了十几回,汉军登上来,黄巾杀过去,汉军再登,黄巾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