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京师洛阳城中暑热大盛,骄阳如火,没有一丝风。街边的各种店铺里,伙计们只穿着一条犊鼻裤,背上搭着毛巾,不住地扇着扇子,仍然汗流浃背,酷热难当。所有人都打开门窗,在大树下、水井边纳凉。
宫城中一处静室中,皇帝身着实地纱儿的衣裤,端坐在案几后面,静室的四角放着四大盆冰块。阵阵凉意袭来,让人不觉得有丝毫暑热。自从黄巾起事以来,皇帝就变得勤勉多了,政事处理得很是及时,无事时总喜欢在静室中翻阅以前的奏章,再对照现在的局势,判断一个大臣的品行和操守。
今日,他恰好翻到了一封奏疏,是右中郎将朱儁的护军司马、北地人傅燮所上。奏疏不长,只有几百字,言辞确是犀利至极。
“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这段话是引子,意图说明恶人不去,善人无由进,皇帝看得频频点头,不由得继续看下去了。
“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汉军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
看完这段话,皇帝不由得掩卷沉思了。他是一个念旧的人,智力只是中上,本性是一个有些浮夸浅薄的文学青年。对于身边的人,他总是看得很重,这一点早就被宦官们看穿了,利用这一点来左右和操纵他,他却没有智慧去明察秋毫。
“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才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
“说得好!”皇帝击节叹赏了:“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好句!好句呀!”他赞赏的是傅燮的文采,而不是傅燮的奏疏!阉竖弄权?简直是笑话!弄权的阉竖不是已经都杀了吗?
赵忠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记住了傅燮的名字。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有何背景?竟然敢公然骂我们是阉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给他个厉害瞧瞧,不知道十常侍的厉害!
“陛下,大将军何进求见!”小黄门尖着嗓子禀报。“哦!原来是遂高到了,快请!朕约了他来谈羌乱的。”片刻之后,何进和袁绍大步走进静室,撩衣跪倒:“参见陛下!”皇帝满脸含笑,抬手虚扶。“来人!给遂高和本初上凉茶。”
何进和袁绍再次道谢,端起凉茶,咕咚咚一饮而尽,然后取出一幅巨大的地图,铺在地板上。袁绍取出一根木杖,指着地图开始讲解。
“羌人始于义渠,春秋时,义渠羌人建立了义渠国,后为秦所灭。高帝定都长安之后,羌族大部分已经融入汉人,还被称为羌族的,主要集中在三个地区:河湟、西域和陇西附近。羌人有数十种,分为东羌西羌。居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者,谓之东羌;居陇西、汉阳,延及金城塞外者,谓之西羌。”
“前汉时,羌人多聚集在河湟,主要有:先零部、烧当部、罕开部、牢姐部、彡姐部、封养部、当煎部、当阗部、烧何部、阗零部等数十部。武帝时,汉、匈奴展开激烈角逐,元狩三年迁徙关东七十万人于陇西、北地、上郡等地,以充实边塞。当时属于陇西郡的州境地区已成为羌、汉杂居地区。”
“武帝为开拓边疆,北击匈奴,西逐诸羌,隔绝羌胡联系,把羌人赶出故地,广置障、塞、亭、燧。出长城外数千里,加强对河湟、西域的统治。但是因为拓地,激起羌人和匈奴人的反抗,百战之后,才得以平定。”
“宣帝时,派通晓羌事的老将军赵充国,统帅关中、陇右六万人进兵湟中。赵充国对羌人采取区别对待,宽严相济,剿抚并重的策略,最终平定了西羌。为了稳定西羌局势,向朝廷提出了‘罢兵屯田’的建议。历经磨难之后,终为朝廷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