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石槐叹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样你们每人都有了四万精锐和十几万部众,若是将来和和连处不来,也可以割据一方了。”两位老战友大惊,连呼:“使不得!”
檀石槐笑了笑,笑容却无比凄惨。“和连是个好统帅,但他不是个好君主,这个我们都清楚。可是,我的大限已到,没有时间再培养一个新的大汗了!这也许就是大鲜卑的天命吧!”刘倾城和国师早已泪流满面,两人一把抱住檀石槐,三个人泪如雨下,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许久之后,三人才止住悲声,檀石槐一叠声喝道:“来人,取酒来!今日我三人定要不醉无归!”作为檀石槐多年的亲密战友和挚友,丘穆棱赫敏和刘倾城哪里不知道檀石槐的心思?大汗大限将至,却放心不下他一手创建的大鲜卑,当然,还有他的继承人和连。
以檀石槐的雄才大略,早就看清了他身后的事儿,和连八成是要和他的老弟兄们决裂的。在这种情况下,大汗仍然封给他二人草原和精锐部曲,大汗的胸襟就像大鲜卑草原一样宽广辽阔!大汗既然有如此胸襟,昔日的铁三角自然也不会小肚鸡肠。
刘倾城举起木碗,将马奶酒一饮而尽,用手摸摸嘴角的残酒。“好!老檀你如此仗义,咱老刘也给你吐个实底儿!你死后,只要和连不来打我,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随他折腾去!”丘穆棱赫敏也拍了一下大腿,接下了话茬。“大汗,我丘穆棱赫敏也像老刘一般!从此做个瞎子聋子,大鲜卑的命运就看和连的造化了!”
檀石槐双眼一亮,透出一片精光,他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话。他举起木碗,招呼着国师和天王:“来,咱们三个老家伙干一碗!今晚不醉无归,谁也不许耍赖!”
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上了天空,好奇地看着草原上的狂欢。姑娘们随着激越的旋律载歌载舞,男人们举着木碗狂呼滥饮,就连看门的牧羊犬都吃饱了肉骨头,头趴在地上假寐。狂欢已经持续了几个时辰,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和连坐在自己的金帐中,面沉如水,听着属下的汇报。“左屠耆王,国师的一万亲军和新拨过去的两个万户正在集结,拔拔太平的两万部众也在集结,看样子是准备向西迁徙。”“左屠耆王,新拨给天王的四个万户和拓跋云天的拓拔部也正在集结,看样子也要向西迁徙。”负责哨探的千夫长顿了一顿。“大汗下令,仅存的三千黑甲军拨入天王的帐下,他们也在拔营。”
“左屠耆王,千万不能放走了他们!那可是十多万精锐呀!”和连的直属将领们急了,一叠声地吼叫起来。落日原大战,精兵良将折损甚重,再走了十几万精锐,左屠耆王的声威将何以维持?
父亲!你把汗位传给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在你的心里,我根本不是做大汗的材料,可是,你没有时间了!和连的心中一阵剧痛,痛入肺腑,他的双眼立刻变得血红,就像要择人而噬的苍狼一样。
冷静!冷静!他狠狠地用右手掐着左掌,直到渗出阵阵血丝。剧烈的疼痛冲淡了他内心的悲伤,他终于平静下来了。“慌什么?”和连一拍大腿,左手紧握,将鲜血藏在掌心里。“十几万精锐,我想放走吗?那是大鲜卑的军队,是大汗檀石槐的军队!而不是我和连的!”
和连的声音变得平静下来,掌心的鲜血已经渗出了指缝。“我不过是左屠耆王和连,而不是鲜卑大汗和连!况且,大汗还在世,他一句话,你们立刻就会人头落地!”和连的双目透出一丝丝寒光,紧紧盯着部下们。
“难道你们想挑战大汗的天威吗?”这句话彻底平息了部下们的愤怒,挑战大汗的天威?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挑战大汗的天威?即便你敢去,你的部下也不敢!大汗檀石槐,那可是大鲜卑的天神!他只要鼻子里哼一声,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把你剁成肉酱!
部下们散去了,和连一人独坐帐中,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粲然落下。
轩敞宽大的牛车上,刘倾城不住的呻吟着,那声音震天动地,就像受了伤的雄狮一般。间或夹杂着阵阵呕吐声,浓烈的酒气笼罩着方圆百步之内。
拓跋云天坐在刘倾城身边,一遍一遍地给他换着头上的热毛巾。“我说师傅,你就不能少喝点儿?大汗的美酒是好,命可是自己的!你看你,脸都白成羊羔儿了,这一趟至少折了二十年的阳寿!”刘倾城猛地掀开车窗,一个跟头掉在了草原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直到把胆汁儿都吐出来了,才满头大汗地喘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