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政连忙取下腰间水晶做的小算盘,伸出粗胖的手指拨弄起来,片刻间就将四本账上面的数字加了一遍。他摸出一幅绢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方才抬起头来.“诸君,不止五千石呀,这几个日期下总共三万石,数目都对不上呀。”“彻查!”马晗勃然大怒了,他一声令下,百余士卒立刻行动起来,饿虎一般冲出衙署抓人。
马晗的愤怒是有原因的,武都县令是他的老友,为人一向谨慎,所以他特地选了武都县做第一站,内心里还是想树个标杆的。昨晚,武都县令大摆宴席款待马晗一行,酒酣耳热之际,马晗特地打了招呼。“老弟,如今五原太守是吕使君,他眼里可不揉沙子,最恨的就是贪污腐化。我愚兄临行之前,吕使君特意叮嘱与我,本朝的贪污腐化由来已久,大家都已经当作常例了,究其根由,不外乎处罚不严。一旦被人抓住小辫子,退赔就是,不是有捐输赎罪么。如今我与朝廷既然有七年之约,定要彻底清除贪污,一旦发现先革职,次则退赔,按照贪污的两三倍计数,无法退赔的抄家!三亲六故都要涉及到,让那些贪官们记住一百年!”
说到这里,马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武都县令。“老弟,你我是老友,万万不可在此时顶风作案呀。若是有些疏漏,赶紧补救,一旦被查出来就悔之晚矣!”说实话,此时此刻马晗借酒盖脸说了这些话是担了极大干系的。他想说的是后半句,但是武都县令听岔了,他听得是前半句!
武都县令一拍胸脯:“马郡丞!马老兄!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一向小心谨慎,放心!不会出岔子的!”他举杯一饮而尽:“即使有那么一点点疏忽,不是还有你老兄吗?哈哈哈哈哈??????”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武都县令一共贪污了三万五千石,对一个县令来说,这个数目不算很大,李平等六位县令贪污的可是三十万石!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按理说应该是免职,准予捐输赎罪,有那八位县令的例子在呀!武都县令自己心知肚明,这次栽在吕使君手里,死罪是不会有的,顶多是免职,以家产弥补亏空罢了。
一间牢房,清静整洁,马晗和武都县令相对而坐,两张案几上是几样菜蔬,旁边是几坛佳酿。“老弟,你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在你名下的亏空是三万五千石,可是这里面两万石是前五原太守张高调走的,只不过这边有帐,那边没帐??????”马晗箸下如雨,大口吃着面前的鹅肉。“还有一万石是坚壁清野藏在乡里的,昨日刚刚找到。至于剩下的五千石,是太原王氏捐出来赈济临近百姓的,不过下个月才能到,你提前预支了。”
马晗端起酒盏喝了一大口,双目定定地看着武都县令。“我说老弟,这事儿你为什么不早说呀?”武都县令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地如同古井一般。“马老兄,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处?张高的原意就是要我顶缸的。如今他死了,死无对证,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干脆随它去吧!”“所以你保留了所有的证据,剩下的就看上边怎么处置了,对不?”马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希望能说清楚的。老弟,在账上张高还有一万石的亏空,你用浮收还完了?”武都县令喝了一大口酒,有些醉意朦胧了。“大家都在浮收,我不按照惯例来,就会被同僚视为疯子,那还有我的活路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心安些。”“对头!”马晗一拍案几:“要的就是你这颗心!”马晗停箸不食了。“想不想知道吕使君如何处罚你?”
武都县令猛地抬起头来,他如何不想知道?他的年纪和马晗相仿,只不过遇到过一个贵人借了一点儿光,这才混到千石的县令。按理说,他这般没有靠山的人,仕途已经到了顶点。如今又摊上这档子事儿,结局可想而知。他颓然地低下头:“我早已想明白了,无非是罢职回乡,以家产弥补亏空罢了!”
马晗得意地笑笑:“非也!太守府的文书今日刚到,念你心系百姓,准予继续留任!吕使君说给你三年时间,让武都县仓廪丰足、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你能否做得到?”“能!我对天发誓!如果做不到,生生世世愿化作泥土,滋养武都的土地!”武都县令大声吼道,脸上已经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