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人绕进树林深处,意外地觅得一方清池,而此刻已是日薄西山,绮丽的霞光透过细碎的林叶洒在池面,云清净倏然间有些心动。
“日落?”他独自喃喃,辗转变得兴奋起来,急匆匆跑到湖边,朝天际张望着,可此处地势太低,除了烧红的云彩,他什么也看不见。
风醒静静倚在他身后,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欣喜,晚霞落进他的眸眼里越发明艳,反倒让风醒不敢再看他了。
一个将死之人是不配享有这份活着的愉悦的。
云清净正欲飞上天去好好观赏,开口之际却察觉到风醒黯然的神色,嘴边的话倏地咽了口去。
勾在颈前的左手似乎已经麻木了。
云清净念着他遍体鳞伤,若是在外颠簸久了,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虞,便也顾不上什么日落不日落了,径直带他来到清池边,半截身子浸在水里。
风醒堪堪触到冰凉的水,浑身不自觉地发着颤,他警觉地看向云清净,正是满脸不解,此人却大声粗气地说:“看着我干什么?这么热的天,脏兮兮的,还想让伤口跟着烂掉么?”
风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伤口如何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活着。可闹过几次他才发觉,原来连死都是一件无力的事,尤其在云清净面前,他竟觉得自己像在无理取闹。
风醒藏在水下的手轻轻拽住衣带,犹豫地拆开。云清净偏过头来扫了一眼,又赶紧挪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地问:“要不要……帮忙?”
风醒缓慢地宽下衣裳,露出伤痕累累的肩臂,再往下,衣裳卡在了肘间,他试着单手挣脱出来,却是显而易见地艰难。
云清净见他没吭声,回头一瞧,此人保持着一个奇怪的脱衣姿势,目光躲躲闪闪的,脸颊还泛着红——大约是给晚霞照的。
云清净大发善心地挪了过去,风醒低着头不敢看他,云清净便替他将双手从衣裳里抽了出来,一抬头,清楚地看见了背上各处青紫和血痂。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啊……云清净本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可两人萍水相逢,彼此也不熟识,且不说仙魔殊途,万一哪句话不对付,这厮又开始寻死觅活,还不如视而不见来得安稳。
风醒掬起一捧水,而后握住自己的右臂,无力地滑至手腕,什么知觉也没有,他就这样重复着这个似乎是在冲洗的动作。
云清净将衣裳扔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怵在这厮身边,守着他落寞的模样,禁不住问:“痛……么?”
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痛不痛还用问么!肯定痛啊!
风醒目光有片刻涌动,而后摇了摇头:“痛过了,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云清净讷讷地点了点头,尽量不让自己胡乱接话。他看着晚霞铺在池面上,橙红一片,波光粼粼,眼前的人逆着光亮,伤与痛都渐渐融进更深的阴影里。
即便只是剪影,也能隐约看清肩背流畅又美好的弧线,抬起手臂时,肌肉微微滑动,透着一股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张力。风醒用水抹过脸,在短暂的屏息里就像熬过了数年,再睁眼时,他乏力地喘着气,睫羽还凝着水珠。
云清净觉得此刻的他像一幅画,不知不觉看入了神,风醒见身旁没动静,才稍稍鼓起勇气抬头问:“你……不洗么?”
云清净终于看清了他这张干净的脸,朗目疏眉,狂狷却慵懒,可说起话来又很温柔,薄唇两角自然上扬。只一眼,云清净就莫名笃定,此人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风醒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仙尊?”
云清净猛然回过神来,顿时窘迫不已——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洗洗洗……”云清净匆忙摸着衣带,不小心又拽成了死结,他赶紧滑进水里,怕被抓个正着。他在水里盲目解着衣带,扑腾起不小的水花,搅乱了这一池流金。
风醒:“……”
一点儿都不像传闻里的仙族人那样,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云清净一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也一边在想,此人一点儿都不像传闻里的魔族人那样,是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野蛮人。
转眼,夜幕降临。
清池岸边有一处山洞,洞口爬满了藤蔓,宛如天生的门帘。云清净用指尖点燃一团火,在洞里照了照,虽不宽敞,却足够干净,最深处有一口枯井,底部已然干涸,周遭也没有腐烂抑或发霉的气息,格外清爽。
云清净四处逛了逛,觉得运气还不错,回身兴冲冲地说:“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嘭!”云清净一头撞在头顶一块突出的岩壁上,紧接着便在洞里鬼哭狼嚎起来。
“痛痛痛痛……”
风醒:“……”
唉,看着都痛。
两人在漫长的跋涉后终于歇下,云清净用灵力化出一团永燃火,搁在地上,让视线有了安放之处。
“等天亮了,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离开此地的法子。”云清净趁着寂静,如是说。
风醒暂时顾不上自己何时会死的事,只是顺着他的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仙尊,这一路你有没有发现,此地好像什么活物都没有。”
大半夜的,这话听起来颇为诡异,云清净一愣:“那些花草树木不是活的么?”
“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似乎也没有任何鸟兽鱼虫,可山林会没有这些活物么?”
云清净顿时接不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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