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净怔怔地望着他,不觉哑然。
“可后来,我越是和仙尊相处得久了,便越能相信你就在我身边,是触手可及的。我就是太喜欢、太珍惜了,才会让仙尊你误以为我是在迁就……”
“不过说迁就也没错,但我迁就的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的私心。
一语深陷,难以自拔,风醒幽然道出心声,说至最末,流转的目光乍明乍暗。
云清净彻底接不上话了,他意识到自己亏欠这疯子的东西实在太多,风月之下,他不是什么骄子,亦没有过人的天赋,他贪恋这番情意,却始终碌碌无为。
云清净苦恼地挠着头,实在是束手无策,最后在心里英勇就义了无数次,终于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那你……要不要……亲我……”
风醒恍惚却又诚实地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火花四溅的刹那,身后的藏书阁莫名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一个吻夭折在半路。
云清净捶地而起,忿然回过身去仰天咆哮:“王、清、水——!!!”
藏书阁外。
“清水!你……你你你你……”苏云开气血上涌,险些呛住了喉咙。
陈清风搀扶住自家掌门,也禁不住大声训斥:“清水师弟!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知不知道那些书对掌门来说有多重要!你怎么能把书偷去卖了呢!”
王清水蛤 | 蟆似的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道歉,嗓门震天响。
“掌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霍潇湘站在师徒中间,左右为难——他这几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帮着苏云开整理完了《不归集》,最后将典籍放回书架时,才发现架上少了许多书,东一格、西一格,缺得不明显,可清点之后就成了板上钉钉。
丢书一事非同小可,霍潇湘便故意设了个诱敌的圈套,还邀上苏云开一同前来抓贼,结果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逮住了王清水这怂包,师徒俩当场对峙,苏云开恨不得自己认错了人。
莫生气,莫生气,师徒一场不容易。
莫生气,莫生气,有缘相聚要珍惜。
莫生气,莫……
苏云开掩面长叹,最后实在没辙,憋出一句话来:“若是缺钱……何不来找我啊?”
他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身旁的陈清风霎时瞪直了眼:“掌门你——”
王清水一抽一抽地抬起头,总算敛去了刺耳的嚎啕。
苏云开有愧,不敢明说是白姑娘给的,正腆着脸笑,就听陈清风悲痛道:“掌门你也去卖书了?!”
苏云开:“……”
霍潇湘:“……”
“大半夜吵吵什么!”云清净人未至,火气就先飘了过来。
陈清风抬眼望去,见他和风醒并肩而来,不解道:“云师兄?此时不该去夜巡了么?”
云清净心虚地移开视线,假装没听见,身边的风醒却笑说:“若非三师兄这千里传音的功夫厉害,仙尊同我也不会心血来潮来此凑个热闹。”
此话意味深长,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同一处——得,这团火又烧回了王清水身上。
王清水涕泗横流,却还跪得安分,既不敢还嘴也不敢求饶,眼鼻都快拧巴到一起:“掌门,你打死我吧!然后把我送回王家村去,起码还能化一罐灰,在门前陪我的老母亲……”
嗬,这厮还给苦情上了!
云清净听闻王清水偷书一事,甚是不屑,岂料苏云开终究是个耳根软的,不等王清水再委屈几声,就让陈清风将他从地上扶起,还将银票塞给了他。
银票尚且温热,握在手里沉沉甸甸,王清水受不住,忽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掌门你怎么这么好!我……我我……我真他娘的不是个人!”
云清净赶紧用小拇指塞住半边耳朵,皱起眉头道:“哎,开叔叔,你都不问问他要拿钱做什么吗!”
自从得知了父亲的过去,云清净就再也不敢对苏云开直呼其名,纠结来去,总觉得“掌门”听起来生分拗口,更不敢胡乱叫“师叔”、“前辈”,最后还是苏云开念及与掌门师兄的情谊,才让他不妨叫一声叔叔。
苏云开恍然:“对啊,清水,你要拿钱做什么?莫不是王老太太身体欠安?”
“不不不,老太太康健着呢!”王清水摇摇头,抑住难看的哭相,变得扭扭捏捏,“其实……是我想给心上人买个定情物……”
众人:“……”
“掌门你身边有师母陪着,自然很难体会得到,我们这帮弟子都老大不小了,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对感情很向往的……我、我好不容易心动一回,就想好好争取,这几天找了许多师兄弟们讨招,都说送定情物最好,可惜最后还是用错了办法……”
王清水越说越委屈,就差搬出王老太太不辞辛苦将他拉扯长大,就盼他学一身本事,再娶个美貌媳妇,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催人泪下的故事了。
风醒听闻定情物一事,暗喜于心:“想不到贵派的大师兄都会偷师学艺了。”
云清净:“……”
王狗蛋这拖人下水还不带喘口气的!
陈清风万万没想到卖书换来的钱竟只为了一己私欲,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夺过钱票,交还给苏云开:“掌门!清水师弟这是犯了仙门大忌!绝不能姑息!”
云清净听得心虚,不寒而栗。
可苏云开垂眸瞥了眼银票,没有接。
“掌门!”陈清风有些慌神。
苏云开静立在旁,淡然扫过面前这帮年轻人青涩又真挚的模样,转眼露了声笑。
“傻孩子,若是定情信物,买来的哪里比得过自己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