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唇角那抹的笑变得似有似无了,晦涩难明。
风醒迎上他坦荡而赤诚的目光,由衷地觉得他的仙尊确实有些变了,不过短短数月,就变成了一个不好蒙骗的人,个中滋味,五味杂陈。
风醒还选择垂死挣扎,敷衍道:“我本就是魔,又何必修这……”
“半魔与魔不同,”云清净漠然打断,“我起初就十分好奇,你一个人族和魔族生出来的后代,怎会有如此强悍的功力,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倒与自己的经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云清净身世繁杂,也不知体内都掺了些什么古怪的血脉,母亲虽为仙,却出身于蓬莱的偏远部落,并非正统仙族,而父亲更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族,最后阴差阳错地成就了他这么个天生灵力的怪胎。
风醒闻言陷入缄默。
“你如实告诉我,这魔阵可有什么弊病?”云清净紧盯着他,炽热的目光教人无处遁形。
风醒也不答话,油嘴道:“仙尊这是在担心少盟主,还是在担心我?”
云清净神情掠过一丝局促,转而变得暴躁起来:“自然是担心少盟主了!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风醒笑得更深,睑下却藏着朦胧的水雾,他朝云清净靠近了些,格外恳切。
“我既决定用这个解决办法,自然是权衡过利弊的,堕魔虽是一种捷径,可最后能撑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远没有肉眼看上去那么简单,少盟主这一次,不亚于走了一趟鬼门关,若没有透彻的觉悟和死生不灭的执念,仙尊也再见不到他……”
我也再见不到你。
风醒挪开视线,悄无声息。
云清净心下微凛,不再咄咄相逼。
风醒怕他就此胡思乱想,便伸长胳膊圈住他的肩,故意戏弄于他,云清净将他推搡开来,却又被缠上。
“哎,你这人烦不烦?少拉拉扯扯的!”
“昨晚,多谢仙尊不嫌弃,”风醒半搂着他,脸皮极厚,“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云清净:“……”
无赖。
此时有一只不愿透露姓名的仙鹤闭着眼睛默默地飞远了。
.
城东,武宗堂。
庄怜搁下笔来,仔细检查了账本的各处重要数目,越看越心烦,索性锁进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正巧兄弟们都在院子里忙着清洗库房里的兵器,她推门而出,却见霍刀一人拄着拐杖,眼巴巴地守在门口,不免觉得好笑。
“哟,这谁啊?老大没回来,都快望穿秋水了?”庄怜大摇大摆地凑了上去,故意放开了嗓门,其余兄弟听了纷纷投来揶揄的目光。
霍刀一时心乱如麻,掀起拐杖大骂道:“臭婆娘!谁说老子在望霍潇湘那王八蛋了!再、再说了!他不是要回来吗?这都什么时辰了!他人呢?还有贺星璇那小子呢!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地走了,连一句招呼都没打!气死老子了!”
贺星璇的事并未公之于众,霍潇湘也从没向武宗堂的兄弟们解释过什么,庄怜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能够体会老大和江家的一片苦心,故而轻蔑地翻了个白眼:“老大有老大的事,你有你的事,管这么多干嘛?咱们又不是济民院,有的人走便走了,正好还能节约一口粮食!”
霍刀嘶了口气,怒火浮了又沉:“……不对啊!庄怜,你平日不是鬼心眼儿比筛子还多么?老大最近早出晚归,贺星璇又不告而别,你当真没有一点怀疑?”
“怀疑又有何用?”庄怜神情陡然一沉,“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么?以前我们大家有事都藏着掖着,不愿让老大知道,如今老大有事,自然也不愿让我们掺和进去。说到底,老大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整个武宗堂好,可你看看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庄怜越发克制不住心间的翻涌,声音几近颤抖,霍刀霎那间慌了神:“你、你给老子打住!怎么像是老子欺负了你似的!你听着,老子不管哪个眼瞎心脏的人要来找咱们武宗堂的晦气,来一个就打一个,今后哪怕成了武林公敌,老子也敢发誓,这武宗堂绝对不可能倒!”
只一瞬,周围所有兄弟的手脚都顿住了,神情各异,不少人眼里还结出了晶莹的泪花。
庄怜没想到霍刀会说得如此慷慨激昂,一时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霍刀实在摸不透眼前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窘迫地架起拐杖出门了,庄怜急忙呼道:“你又要跑哪儿去!”
霍刀颇为不屑地回过头来:“城西的夺魁之战要开始了,你来不来?”
庄怜忿然背过身去:“别人夺魁有什么好看的!我心里的魁首永远只有老大一个!”
话音未落,一帮年轻兄弟从堂里冲了出去:“我要来!我要来!”
庄怜:“……”
“哈,女人就是麻烦!”霍刀没心没肺地咧开嘴,得意地率着弟兄们往城西去了,时不时还回头瞥了几眼,暗自在心里骂道——
他娘的,霍潇湘这混蛋上辈子一定是把命里的桃花树给砍了吧!
※※※※※※※※※※※※※※※※※※※※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