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哥哥,”墨倾柔久违地变了称呼,江信愣怔地转过头来。
倾柔直视着他:“信哥哥,有些心事藏在肚子里是不会烂掉的,它只会借着岁月野蛮生长,你越是逃避,它们就越会化作厉鬼缠着你。”
江信陷入惘然:“我……”
“这次聚英会……是不是江叔叔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倾柔知道他自进入第二轮比擂起,始终心不在焉,总是牵挂在别处,从而束手束脚。
“不,与父亲无关,只是……”江信有些为难,埋头喝了口茶,倾柔静静候在原地,不出声。
“倾柔妹妹,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怎么也摆脱不了,”江信皱着眉头,“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一辈子不开口,就不会有人知道,可是……”
“现在有人知道了?”墨倾柔紧接着道。
江信愕然,沉沉地点了点头。
倾柔若有所悟,也不刨根问底,只问:“信哥哥,倘若重来一次,你还愿意犯这件错事么?”
——“……可后来我发现,难处是不能分享的。”夜色中,熟悉的声音如是说道。
江信后来才渐渐察觉,他对这种“分享”有着令自己都骇然的渴望——那是一种被奇怪的欲念勾起的胜负心,他需要分享,需要承担,更需要拥有,而且不仅是一瞬就能满足的。
相比而言,什么聚英会魁首,什么武林盟主,皆要排在这份渴望的后面。
这太可怕了,对他而言。
江信自诩还是个安守本分的人,如果没有生在光芒万丈的江家,他或许会成为大街小巷里一个不起眼却很听话的小傻子,无论福祸,只管乐呵呵地笑着,远远地欣赏着别人家的悲喜。
江信禁不住苦笑:“倾柔妹妹伶牙俐齿,又懂得识人心思,我都答不上你的话了。”
倾柔窃笑,冲涯月使了个眼色,涯月便道:“少盟主,圣上都回宫去了,没人管着,不如带上小姐一起出去逛逛吧,我看霍堂主他们都快喝得不行了。”
江信赶紧朝外张望,只怨自己太扫兴,正当此时,什么东西砸在了红帐上,发出轻描淡写的一声闷响,江信立刻起身绕了出去。
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赤红色,捏在掌心容易碎成潮湿的粉末。
江信猛然一怔,迅速环视周遭,并无可疑之人,他小心翼翼地捡起石头,揉出藏在其中的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寅时三刻,西北巨树,如君所愿。
江信用指甲掐着纸条,神情多出几分犀利。
恰在红帐背后,贺星璇悄然观察着江信的一举一动,咬牙间,往日那般强烈的心绞痛又冒了出来,疼得他五官开始扭曲变形。
有人来了,他迅速掩面逃离。
涯月堪堪推着倾柔出了红帐,迎面便来了几个酒鬼——风醒扶着宇文海,而云清净架着霍潇湘,不过那姓霍的踉跄几步跪在地上,终是忍不住“哗”的一声倒了胃口,吐得昏天黑地。
江信转身一见,疯跑上来将霍潇湘扶住,抱怨道:“云少侠!你、你怎么给霍兄灌了这么多酒!”
云清净有口难辩,只得支支吾吾,霍潇湘埋着头,声音沙哑道:“十杯……两清了……”
“十杯草原蜜?!”江信听得着急上火,“高兴归高兴,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霍潇湘吐得两眼一黑,下意识抓着江信的胳膊,迷迷糊糊问:“你……肯理我了?”
江信手一僵,扭过头去不说话。
云清净头一次遭江信训斥,脑子里都结成了冰,不免有些怂了,往风醒身边靠了靠。
风醒见了维护说:“少盟主别担心,霍兄的酒量乃是数一数二的,倒是我怀里这个,已经晕过一轮了。”
宇文海蓦然抬起头来,整个人还有些摇摇晃晃,见到自家媳妇便是眼前一亮。
墨倾柔惊恐地望着他:“你你你你……你又喝了多少?”
“倾柔……”宇文海一手撒开风醒,鬼迷心窍地抱了上去。
墨倾柔“哇呀”地喊了半声,怎奈这个怀抱结结实实,她像个小羊羔似的被裹在其中,宇文海灼热的呼吸还紧紧贴在她颈侧,倾柔不敢再大声喧哗。
众人:“……”
风醒借着被新郎官过河拆桥的一推,刻意往仙尊身边倒了过去:“哎呀,这个人见色忘义。”
云清净完全不躲闪,顺势将风醒往身前一揽,趴在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江信,生怕这位少盟主气不过来,愣是要拔剑把自己当成齐雨砍了。
好在江信也是个纸糊的,不过说了一句重话就对云清净极为后怕,于是悻然转过了头,一门心思地拍着霍潇湘的后背:“你、你慢点……”
“殿下!王上有命,即刻整顿队伍,北上回城……”一个北原将士匆匆来报,岂料眼前竟是自家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世子妃不放手,将士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
宇文海虽说今日放肆了些,却仍是个大事拎得清的人,倾柔在他耳边又低声复述了一遍北原王的命令,宇文海勉强回过神来,对将士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父王,我马上就来。”
将士领命而去,宇文海总算找回了散架的脊梁骨,站直了身子,临走前又突发奇想,俯下身子搂着倾柔的半边脸颊一亲:“咱们要回家去咯!”
众人:“???”
墨倾柔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脸,却已里里外外熟了个透,直到宇文海得意地扬长而去,她仍然没有回过神来,显得格外委屈:“呜呜呜呜呜……涯月你快看!他他他怎么能这样呢!”
涯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引得众人也跟着放声大笑。
风醒见了甚是羡慕,不自觉地回味起自己颊边残留的气息,只可惜大梦一场,他不得不要好好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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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为典型的喝酒反面教材,三次元敢这么不知分寸地喝,见一个教训一个!(嗷!超凶!)
最后,存稿已经……我锤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