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统领即刻亮出弯刀,架在墨倾柔的脖子上,转头的一瞬,竟有一道凛冽的灰影疾驰而来,指间夹住的铁钉毫不留情地割断了统领的喉咙,鲜血顿时喷溅出来,飞进墨倾柔的眼里,和眼泪混在一起,整只眼睛都变得通红。
她双手的绳索堪堪被割断,一窝蜂的士兵就涌了上来,她下意识惊呼:“小心!”
无数把弯刀围攻过来,墨倾柔害怕地捂住双眼,紧接着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人将她带离轮椅,找准空隙,从旁边的山坡上滚落下去!
陡峭的山坡极度绵长,碎石枯叶持续不断地从身旁划过,墨倾柔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记忆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失落和无助,只任凭长坡带着她前往未知的低处,将所有无关紧要的痛楚都抛诸脑后。
坡底有一丛三尺高的树桩,宇文海用五指的铁钉扣在地上,勉强控制住疾速翻落的局面,让自己率先撞了上去。
“呃……”宇文海闷哼一声,好在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墨倾柔,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倾柔这才后知后觉,怔然望着他:“海……兄……?”
宇文海撑着坐了起来:“抱歉,让你受苦了,我原本在枯树林附近遇上西宇文的人……”
“哇……”墨倾柔忽然伸手将他抱住,靠在肩头大哭起来,宇文海霎时愣在原地,将解释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完全不敢动弹。
一路北上颠簸至此,是墨倾柔前半生从未经历过也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原本以为寻得寒鸦巢穴就能离真相更近一步,但当自己坠入幻境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做好接受真相的准备。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最初毫不设防地撞见魔鸦嗜血的场面,心情跌宕难平,其后又提心吊胆地进入枯树林,几番波折之下落到现在的境地……好几次,她都突然生出了一去不复返的念头。
朝阳初升,掠过灌木丛洋溢在四面八方,她终于稍稍缓过神来。
“没事了……”宇文海忍不住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对了,骨哨你还带着么?”
墨倾柔松开怀抱,茫然地翻出腰间的骨哨,宇文海没有多问,只举起骨哨吹了起来,他用手指按住几个音口,哨声便分出了抑扬顿挫。
这一次,墨倾柔听清了所有音律。
她坐在原地,看着阳光斜倚在两人跟前,片刻后,郁结的心境竟是豁然开朗。
她用手抹去眼角的泪,顶着一副狼狈的笑容:“真好听,是什么曲子?”
“归人小调,”宇文海答道,“平时有族人想家的时候,族中老人就爱吹这个曲子给我们听,不过骨哨比较粗陋,不及笛箫吹出来悦耳。”
墨倾柔忙道:“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宇文海咧嘴一笑:“是么?那就好,我还怕你平日听惯了雅乐,不喜欢这些下里巴人的东西呢。”
墨倾柔赧然垂下头:“哪有……爷爷从来不准笙歌入府的,我都是偶尔进宫才能听得一曲半调。”
宇文海见她平复许多,心中无限宽慰,又接着之前未说完的话道:“我跟阿元回到东宇文的驻地时,听说西宇文带了一队人马往枯树林去了,我放心不下前去查探,竟正巧撞见他们将你抓走,我便一路悄悄尾随,想找机会将你救下来……”
“多谢……”墨倾柔再度哽咽。
回忆起枯树林发生的事,除却无尽的挫败感,更有一种时过境迁的疏离和陌生。
“墨姑娘救我这么多次,总归是要报答回来的。”宇文海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墨倾柔,“走罢,这里终究不太安全,我带你回我们的驻地看看。”
倾柔知道自己没法行走,只好怯怯地抱了上去,双臂笨拙地缠在宇文海颈前。他背着她站起身来,一低头就看见一双纤白的手腕被绳索勒出了紫红色的痕迹,触目惊心。
“墨姑娘……”宇文海眉头深锁,不经意地侧过脸去,两人咫尺相望,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一刻呼吸,墨倾柔感到心口传来久违的冲撞感,不敢应声。
宇文海正窘迫得忘记躲开侧脸,身后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谁!”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风醒笑盈盈地站在不远处,衣袍在北风中翻卷,来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