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都一走就是好几年的光景,领地之内的政事说是白纸一张也不为过,提拔些心腹的得力吏卒乃是当务之急。
待李彬好不容易忆起将那脏兮兮的羌笛洗干净,送去给拔都时,瞧见的便是高矮胖瘦几十余人将拔都的书房挤得水泄不通。
李彬挤是挤不进去,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也只瞧见了黑压压的一片头颅。
“李大人?”埃里克正守在门口发呆,一眼就看见了向屋里头张望的李彬,“您找殿下有事吗?”
“这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怎么这般热闹?”
“嗨,别提了。王子一早就叫来这些人,挨个询问,说是要给这些人官儿做呢!”
“有这种好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李彬在人群后头,只能瞧见一个又一个的后脑勺,他实在好奇,不用考科举,只靠他一张嘴盘问竟也能做上官?
“有回鹘人、蒙古人、还有几个汉人,还有些本地的康里人,您瞧我只给您看。”埃里克指指点点为李彬一一介绍起来。
“这里还有汉人?”
“多半都是居住在回鹘地界的汉人,和您们正儿八经从汉地来的不大一样。”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打扰殿下了,在这等他好了。”
“怎么能让您在这等待呢?殿下一早本来是想叫您一起与他处理这些事务的,见您睡得太熟便没打扰您……”
“我……”李彬臊得满脸通红,走马上任第一天,竟因赖床耽误了事,羞愧地低下了头。
埃里克分开人群,乐呵呵地前去禀报,不大一会儿就带着李彬走了进去。
李彬虽说脸皮厚,但也没厚到误了事还敢坦坦荡荡面对拔都,只得低头耷拉脑,唯唯诺诺跟在埃里克的后头,低声道,“殿下,我来晚了……”
拔都正刷刷点点笔走龙蛇,抬头一看是赖床刚起的李彬也不气恼,笑了笑,“起床了?那就来陪我一起干活吧。埃里克,去搬椅子来。”
“是!殿下!”埃里克搬来把镂刻雕花的金丝楠木把交椅放到了拔都对面。
李彬不知这是在做什么,傻愣愣杵在了那。
“坐啊,愣着呢?”
“哦哦……”李彬紧张得额角都渗出了汗,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拔都对面。
拔都将手边的笔墨纸张往李彬面前一推,满面的坏笑,“你来的正好,蒙古文字你可会?你来帮我写吧。”
李彬忙不迭接了过来,细细一阅,只见上头洋洋洒洒按列写着姓字名谁、家族籍贯、曾担何职等等。
拔都见他看得迷茫,出言提示道,“你便像我这样,将他们的信息一一记录在案就好。”
“好嘞。”
李彬点点头,提笔蘸墨。
排着队的人来一个走一个,上一个刚刚记录完,便有一高壮大汉来到了二人跟前,他生得肩宽背阔几乎遮住了李彬面前的光线。
“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大汉微微颔首,“小人名叫大乘都,从别失八里来。”说罢又朝后头一指一个微胖白面的回鹘人,“他叫安藏,我们是一同来的。”
闻言,李彬提笔如飞,“嗯……大乘都、安藏……”
“你们会些什么?”
大乘都回过头去与安藏对视了一眼,而后答道,“安藏自幼便笃学汉人经史之学,熟读《资治通鉴》,于汉语甚为精通。至于区区,曾游学吐蕃,学习过一些吐蕃文字、天竺文字。”
李彬惊讶地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位面色赤红,高壮魁梧的男人。此人如此孔武有力,他还以为这会是个武夫,却没想到这人竟精通这么多种的语言。
“天竺?那你可懂些佛经?”
大汉咧嘴一笑,“小人家中世代信仰喇嘛教。殿下若是有兴趣,我可为您讲讲经。”
“有点意思。”拔都托着下巴略微思索,“以前做过官没?”
“家父在高昌回鹘王麾下任职,只是小人还不曾为官,倒是安藏兄弟曾在巴尔术国王的宫廷内掌管机要典籍。”
拔都听完满意地点点头,“好,你且回去听我的消息吧。”
李彬在纸上一一记好,还来不及抬头歇歇,就又来了几人。如此一个接一个的盘问,直误了晌午饭,才将这一屋子的人送走。屋里一静下来,李彬就忍不住揉了揉酸疼的腕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拔都拿来他所做的记录仔细查看,微微一笑,“不错,字漂亮不说,记得也准,与我脑子所记并没有出入。”